掛斷電話后，艾雨第一時間翻手機看新聞公告。

　　趙副臺長自燃這件事，不會有第三個活人知道。公告的字里行間果然只提了失蹤，這意味著警方至今也無法確定當事人的生死。

　　艾雨暗暗點頭，那位劉先生的腦子還是挺清楚的，知道沒必要自找麻煩。

　　那天她從始至終連一根頭發絲都沒顯露，酒店監控自然也沒有她出現的畫面。這就給了劉先生很大的便利，他只要扮演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就能順利脫身。

　　根據新聞披露的信息，艾雨推算自己離開后，劉先生應該是按原計劃在酒店住了一宿。第二天正常走流程退房，接著酒店發現趙副臺長聯系不上，進而向警方報告有人失蹤。

　　艾雨當時沒有將這個修士也處理掉，就是為了留下他應付這些煩人的流程。

　　另外也有旅美的劉家是修仙世家的原因。用老道的話說，能不結怨就不結怨。

　　但嚇唬嚇唬他，還是可以的。

　　當日為了起到震懾效果，艾雨離開前故意提起了些許殺氣。那是影子神魘初見端倪的小神通，它可以模擬旁人的氣息。

　　艾雨復刻的就是血祖，陰鷙、血腥、寒氣森森。

　　真真假假，只要對方心里的畫像和真實的自己完全不同，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傳媒大學圖書館里，正在找書的劉元杉又打了個噴嚏。白田甜疑惑地看去，這么一會兒他都連著打了六個噴嚏了。

　　“劉師兄，你是不是感冒了？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到時候咱們線上聯系。”

　　“沒事，我有點輕微的鼻炎，夏天進出空調室就會這樣。”

　　“冷熱刺激？”白田甜了然地點點頭，“也有可能是水土不服。別說你了，我姐都不適應。”

　　劉元杉看著白田甜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謀劃，以美國交換研究生的名義來白田甜所在的學校。說是學習哲學，其實就是想通過白田甜，接觸她那個姐姐。

　　“田甜，你姐姐也是剛從國外回來？”

　　“不是，她是在南方長大的。總說北方的豆腐不好吃、青菜見風老、黑豬肉太貴、買不著鮮筍、河鮮也不新鮮……”

　　白田甜抽出一本《神學人類學專論》，直起腰抱怨道：“讓她做一頓飯可太不容易了。她還不愛吃羊肉，也不喜歡海鮮，忒難伺候！”

　　“艾……你姐她廚藝很好嗎？”

　　劉元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修為那么高的前輩，居然喜歡下廚房！

　　修士難道不應該抓緊時間修煉嗎？

　　“嗯，她做飯很好吃！就是總沒空理我。”

　　兩個人將找出的一堆神神怪怪類書籍抱到閱覽區，劉元杉將這些書做了大致分類，然后開始給白田甜小聲介紹重點。

　　“幸好認識了你，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從哪兒下手！你一個美國長大的人，怎么對華夏上古傳說那么熟？”

　　劉元杉是白田甜在食堂拼桌認識的，簡直就是個真人版神話大辭典。正巧她是學哲學的，最近要寫一篇論文交任務，課題就是華夏神學。

　　“科學的盡頭是神話，你信不信？”

　　“咦？我姐也說過這句話！”

　　劉元杉心里一松，他終于找到了一絲艾雨有可能是修士的佐證。

　　隨著劉元杉的梳理，白田甜對華夏神學的脈絡逐漸清晰起來。奇怪的是，這位劉師兄說的，和姐姐跟她閑扯的那些鬼話，居然沒什么差別。

　　那天艾雨喝多了，問自己相不相信世上有神。

　　白田甜就是因為聽了那些故事，回到學校才鬼使神差地選了這么個作死的課題。

　　一切要從宇宙大爆炸開始說起。

　　艾雨說最初的地球誕生于混沌中，與這顆星球一同誕生的，還有最初的神明。

　　不多，但有那么幾個。

　　他們睜開眼后，發現自家星球只是個毛坯房，于是各自在地球不同的地方忙碌起來。

　　上帝說要有光，盤古說要開天。

　　那邊用肋骨造人，這邊用泥巴捏人。

　　至于太陽和月亮究竟是大家聯手發現的，還是誰搶了誰的功勞，那就不得而知了。

　　當人世間的一切步入正軌后，這些創世的神又不約而同消失不見。因為人神共居實在太亂，外國的神仙且不論，華夏這邊就發生了一場內訌。

　　那時黃帝已經成為天帝，他將人皇的位子交到了子孫顓頊手里，讓他治理人世間。

　　可是水神共工不服，要與顓頊爭帝，結果卻輸了。這位水神氣性大，怒撞不周山（天柱）。

　　天柱折、地維絕、洪水滔天，凡人死了一大片。那種慘狀，和外國諾亞方舟那件事有的一拼。

　　后來雖然平息了，但顓頊擔心以后還有類似共工一樣的神造反。因為只要人神繼續共居在一起，這種事就沒法杜絕。

　　但凡有一個天神跺跺腳，人世間必然會血流漂杵。人族好不容易繁衍生息到一定規模，哪經得起這么折騰？

　　于是顓頊命令重舉天、黎按地。

　　天變高、地變厚，自然而然切斷了神人來往。這一舉措被稱之為“絕地天通”。

　　隨著“絕地天通”，所有的神都漸漸消失不見。人世間進入了神隱時代，而仙開始替代神，成了人們崇拜的對象。

　　白田甜眨巴著星星眼，崇拜地看著劉元杉，“師兄，我姐那天講到這里就睡著了，后面還有嗎？”

　　“你姐恐怕是故意睡著的，因為繼續說下去就不是神話，而是迷信了。”

　　劉元杉很清楚，神隱在修士流傳的記載中，是另一個版本。

　　這世間根本就沒有“神”，有的只是天道。

　　所謂的神創世，其實就是天道規整地球的過程。如果撇開那些神異傳說，這個過程其實就是地球生命起源史。

　　從光明與黑暗，到水與土壤、單細胞生命……

　　地球走上正軌后，新誕生的人類開始思考生命起源，于是杜撰出了各種與自身形象相似的人物，來詮釋這個世界的誕生過程。

　　譬如外國有太陽神、月亮神、生命之神等等。

　　華夏也有風雨雷電各種神，甚至連家家戶戶的灶間、谷倉都有神。

　　神從未露面，可神跡卻無處不在，那是因為天道原本就是無處不在的。

　　于是，這些神成為了天道的“代言人”。

　　與神隱相反，仙人顯靈的傳說比比皆是。

　　神仙、神仙，人們總是將兩者相提并論，卻并不知道仙也是由人蛻變而來的。

　　外國有吸血鬼、狼人、海王、巫師，而華夏幾乎每一座名山大川都有所謂的“仙人洞”。

　　仙人的蹤跡隨處可見，正是因為他們只是修士，是懂得如何修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