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交心
沈硯溪聽了她的話,先是一愣,隨后皺了下眉頭,臉不紅心不跳的開口回到:“你換個問題。”
任誰從她的語氣里都聽不出半分異常,好似真的她就只是不想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一般。
姜安一愣,沒想到以沈硯溪的性子,竟然會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或者說是逃避。她低頭淺笑,隨后自顧自的繼續(xù)說道:“我看得出來,七皇子殿下確實是滿心赤誠之人,外貌也是俊秀不凡,跟你倒也是相配。只不過這世界頗大,世間良人又極多,硯溪不必定的這般早。姜安以為,你還是應該找一個遠離這皇室紛爭,身上沒有枷鎖的人同你一起才好。不然你們這一路走下去,說不定最后會把你這只自由灑脫的鳥兒,在不知不覺間給折去了雙翼,困在牢籠里,終日不得安生。”
沈硯溪看著她那雙黯然神傷的眼睛,里面是說不清道不盡的苦楚,雖是因為勸她而說出的話,卻像極了是在說她自己,心中一時間不免有些煩亂。
片刻后,她把目光移向馬車窗外,看著外面的天空竟在悄無聲息中難得的黑云散去,晚霞乘著清風襲來,太陽努力的把最后一點光散向大地。那光線一點兒也不刺眼,路邊的花草樹木,車輛馬匹,甚至于每個行人都被染上了一層此刻專屬于它的橘紅的顏色。她裸露在外面的半邊臉,自然也不例外。再配上溫和的晚風,不時的吹亂她的秀發(fā),就好比有人,曾這么溫暖的用手,一遍一遍拂過她的側(cè)臉。
緊閉雙眸,她用手摸了摸脖子上戴著的鳳凰血玉吊墜,明明是同等溫度,卻不知為何,這會兒竟燙的她的心尖直顫。
沈硯溪被這異樣拉回現(xiàn)實,轉(zhuǎn)頭便看見姜安透過那一小塊車窗也看著外面,眼中盡是溫柔與向往。
她坐正了身子,拿著劍鞘還算是輕柔的抬起了對方的臉,與之對視。目光如鉤,眼神灼灼,聲音中仿佛帶了些疑惑。
“你究竟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我的身份,在你的眼里,從來都是不做好的。”
姜安從初開始的被她這舉動嚇到,不知所措,到后來的溫柔淺笑,眼中星光萬千。唇瓣一張一合,徐徐道來,像與神明在訴說著自己所有的不幸與萬幸。
“因為身體原因,我一直都久居閨閣,見過的女子甚少,出門便更是不用多說。盡管這樣,不同的世家公子,皇親國戚還是會找上門,想要與相識相知,與宰相府攀親,但我和家里肯定都是要拒絕的。也正因此,父親和兄長遲遲沒有站隊,表明立場,便總是有人或者是對家放心不下,出了個下策,派人來取我這個病秧子的命。這樣活的久了,便覺得生活沒了什么意思,特別是宰相府外表雖看著光鮮亮麗,但其實因為我,父親和兄長又廉潔,內(nèi)里早已是破敗不堪,捉襟見肘。如果說是家財散盡,那也不為過了。可這世間緣分,總是妙不可言。它好似在刻意給我生的希望一般。就這一個月里,我先是在下定決心要自盡時遇見了位怪人,只是因為我救了他一命,他便時常來找我,救我于危難,陪我看盡這書中的萬千世界,給我?guī)Ц鞣N稀奇古怪的東西。再后來,我又遇到了你。你與我遇到的所有女子,都不同,你實在是太特別了。雖是面冷嘴硬,但卻處處溫柔細膩。雖是個來拿回自己東西的女殺手,卻又偏偏給足了我這個不問自取的賊人薄面。會尊重人,會給我自己選擇的權(quán)利。上可功夫好,能飛檐走壁,下可懂醫(yī)毒,寫得一手好字。再次見你時,雖然身份著裝都有所改變,但我還是認出了你。因為硯溪這樣的姑娘,周身氣質(zhì)從來都不是常人可以輕易模仿出來的,也是姜安,此生想做卻永遠不能成為的人。還有,哎呦!”
沈硯溪收回了劍鞘,隨后出其不意的彈了對方一個大腦瓜崩,直疼的姜安立刻向后退,緊靠馬車壁,一時間名門禮儀都短暫的拋在了腦后,胡亂的把頭上的珠釵摸到就拔掉放在一邊,努力的用手揉著自己被彈得有些刁鉆的頭上部位,同時用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沈硯溪,無聲的控訴,等一個解釋。
沈硯溪看著她有些好笑,也學著對方的樣子往后一靠,雙手環(huán)胸,蹺著個二郎腿,笑容肆意,語調(diào)微揚的問她。
“難道你們這些官宦家的小姐,又或者說是有錢的名門閨秀,都是像你這般想的嗎?總是羨慕那些會武功,有身手的女子。時不時想背上行囊,手中執(zhí)劍,同一兩好友,一起云游各國,探索未知的世界。再或者,行俠仗義,除盡世間的邪惡與不平?”
姜安繼續(xù)揉頭,老實的點頭道:“姜安雖不能代表其他女子,但是自己,確實是這般想的。”
沈硯溪眼皮跳了跳,用手低著太陽穴,看傻瓜一樣的看著她。
“你是話本子看多了吧,這些都太不切合實際了。你總說羨慕我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鳥,可這世上又是有哪只鳥是沒有羈絆的呢。”
姜安繼續(xù)追問:“為什么?羈絆住硯溪的,是什么呢?”
沈硯溪在空中晃蕩的腳一頓,一時語塞,不知從何說起。
姜安難得看到她這個表情,但心下卻也是不忍心繼續(xù)問她了。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硯溪也是一樣的,她又不是神,怎么真的會那般輕松呢?
“硯溪,我不想知道了。很多事情,其實就要有答案了。神醫(yī)同我們一路,也許他會同意幫我,待我心悸好了的時候,你教我翻墻行嗎?”
沈硯溪滿臉問號,這姑娘好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想學翻墻?
“為什么?”
姜安不以為然的答道:“因為我從來沒有翻過,書中有很多橋段,都是寫女子翻墻,逃出小院和深宮,我也想試試。”
見對方有些呆愣,她便又開口說道:“如果覺得有些難了,先學爬樹也成。”
沈硯溪無聲嘆息,她總算能體會到孟晚川說她有些不一樣了的時候的心情了。現(xiàn)在她身邊的姜安,又有幾分能和她們掌握的信息一樣呢?
“爬深宮的墻,難道想被砍頭嗎?”
姜安挽了挽耳邊的碎發(fā),接著從飾品盒里拿出小鏡,重新一一簪好發(fā)簪,慢吞吞回到:“要是真有那一天,我大概也會因為得到了片刻欣喜,而滿足吧。只是,千萬別連累了我的家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