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馬車很快就來到了周府的大門前。

　　從外面看周府的建設算很低調了。奢華的朱紅大門和青磚黛瓦一類的東西在這里統統看不見。不過若是細看就知道，這周家也不是真的低調，否則也不會用名貴的檀木去做門檻。

　　門口的小斯懶洋洋地靠在那，幾乎是用鼻孔在看著絡繹前來的商人們。周家一向以書香門第自居，對于沈湘這一類的暴發戶那是打心里看不上。但又不能不跟這些商人打交道，畢竟不能跟錢過不去。

　　“我好想去給他一巴掌啊...”沈湘看著那個小斯說道。

　　“喲，那你到是去啊。”

　　這么刺耳的話，沈湘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李清秋在自己身后。

　　沈湘撇撇嘴，說道：“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這才幾日不見，沈姐姐竟然還有幾分明事理了，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巡按御史我可惹不起。”

　　“你罵誰是狗！”

　　李清秋氣急敗壞地大吼一聲，揮舞著胳膊就要上來撓人。不過同行的嬤嬤眼疾手快地把她攔了下來。剛才沈湘說話已經是聲音不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李清秋這一嗓子更是讓周圍一大片人都好奇地看了過來，尤其是那些男人，似乎對女人打架非常地感興趣。

　　不過眼看沒打起來，大家也是掃興地走開。

　　小斯開始催促大家動作快些。沈湘強忍著打人的沖動，走過去遞上了名帖。

　　進了周家，沈湘身邊就只剩下劉順城一個能靠得住的人。一通前來的沈家人在劉順城的勸說下全都沒有跟過來。

　　“劉大人，草民這條命可是在你手上了。”

　　“哈哈哈，沈小姐盡管放心。你答應高大人的事情還沒辦到，高大人自然會保你無事。”

　　“劉大人，慎言啊。照您這話的意思，當我辦好的那天，高大人難道就會讓我出點什么事嗎？”

　　“當然不是，當然不是。”

　　周家的大堂里已經坐了不少人。一個丫鬟帶著沈湘和劉順城落了座。不過這周家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只給兩人準備了一個座位。

　　劉順城戴著面罩，在場的人并沒有人發現這場會議混進來了巡撫衙門的人。不過這也讓沈湘犯了難。跟這位劉大人開開玩笑她還行。但真讓他站在身后，自己坐著，讓他像個保鏢一般，沈湘心里還是有不小的負擔的。畢竟平時能讓劉大人這樣的可是高巡撫。

　　大堂里漸漸坐滿了人。不過主家卻一點都沒有要出來的打算。直到時間臨近中午，才有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人做到了主家的位置上。

　　“周家今天叫諸位過來，想必原有不用我多解釋了。”

　　下面坐著的人全都面面相覷。原本以為書香門第的人說話怎么也少不了各種彎彎繞和潛臺詞，但一上來就開門見山是誰也沒想到的。

　　“你們跟西域人談的什么價格我都清楚，我們周家愿意出兩成的價格收購各位手中的絲綢。”

　　“兩成！？”

　　當場就有人坐不住了。不少人站了起來質疑這個價格，亂哄哄地開始控訴周家趁人之危。那個周家的中年人沒有理會他們，只是一直冷笑。

　　這人看著原本還有些腹有詩書氣自華的風度，但現在這一幕讓沈湘只感覺到了惡心。前世的網絡噴子們說書生害人最齷齪看來并不是空穴來風。事實對他有利的時候他是一點也不跟你講什么道德和規矩，往死了跟你就事論事。

　　幾個周家的下人很快站了出來維持秩序，嘈雜聲被平息了下來。

　　“各位，我不是你們的財神爺。周家能收的貨也是有數，不可能你們有多少都照單全收。反正我們也不著急，你們若是找的到更好的價格盡管去試試。”

　　那周家人最后的那句“試試”咬字很重，任誰都能聽出來這完全就是警告。

　　沈湘躲在大家的后面非常低調。一些沖動的人已經按耐不住地去跟周家人理論。

　　“安靜！”

　　一聲大吼之后，大堂里又一次恢復了秩序。

　　“現在外面什么情況你們也不是不知道。西域商人已經走了！你們手里的絲綢，要么孝敬給陛下，要么經過周家的手賣到江南。該怎么選我也不逼你們，你們自己看著辦！”

　　“周大人！”人群中一個愣頭青擠到最前面。“您好歹有點良心吧？往年兩成的價格，你這是要我們的命！”

　　“命？你要不要看看你周圍現在還坐著多少人？還有多少做絲綢生意的商人還有命坐在這里？”

　　大堂里陷入了沉默，安靜的甚至有些詭異。這些絲綢商被刺痛了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一個個都落寞地閉上嘴，不敢再多說什么。

　　看到大家說不出話，所有的周家人都很輕蔑地笑著，很是享受商人們臉上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想跟我們周家做這筆買賣的人，走到前面來，在這張紙上留下商號名字。”

　　沈湘看到以李家為首的幾個商號很快就起身上前，配合周家唱這一出戲。看到這幾個人，其他的商號也都是咬牙切齒。這幾個周家的狗腿子不可能和大家一樣，被當成棄子一般吃干抹凈。

　　“各位，周家老爺可是給足你們誠意，不趕緊去簽字，還等什么呢？”一個下人晃悠了一圈，耀武揚威地說著各種刺耳的話。

　　起初還僅僅是只有幾個商號的老板很憋屈地走上去簽字。但隨著越來越多的人選擇低頭，大堂里就只剩下寥寥幾家還沒簽，其中就包括沈家。

　　事情到這一步，沈湘也動搖了。周圍人的目光讓她覺得非常難受，不僅僅是周家在給自己施壓，其他剛剛簽完字的商號也在惡狠狠地看著自己。

　　心里一番的天人交戰之后，沈湘也不得不像其他人一樣，跟周家低頭。不過剛準備起身時，一只手按在了沈湘的肩膀上。回頭看去，之間劉順城一手按住自己，眼神卻讓人不寒而栗，仿佛要殺人一般。萬幸他此時看著的是那個囂張至極的周家下人。

　　那個下人仿佛也是感受到了什么，轉頭看向沈湘這邊。

　　“怎么？你們不服氣？你們是哪家的？敢不敢...”

　　那人話還沒說完，一支羽箭飛進來穿透了他的喉嚨。所有人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得完全僵住，直到這下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氣絕身亡才反應過來。

　　“周家要殺人！快跑！”

　　“出人命了！趕緊跑啊！”

　　大堂里很快徹底亂作一團。這次無論誰想要維持秩序都不可能了。

　　“來人！快來人！”

　　代表周家的中年人奮力地呼喊著，不過他的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在嘈雜的人群中。當他想從大堂的后門逃走時，人群中一個矯健身影突然沖到他面前，割開了他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