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突然的逼問讓沈湘有些愣住了。雖然知道王妃這樣問只是表面的意思，實際問的是沈湘是否對世子妃的位置有想法。但這個問題沈湘從來沒想過。
看到沈湘有些窘迫的樣子王妃笑了幾聲，讓有些凝重的氣氛緩和了下來。
“令尊最近一切可好？沈家最近動作不斷，為什么沒有聽說任何關于他的消息？”
沈家內部的事情沈湘肯定不會亂說。雖然王妃問了起來，但這種她只打算敷衍一下。
“娘娘，家父近日身體抱恙...”
“抱恙？世子當初跟我提起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
王妃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沈湘更加窘迫的樣子，接著說道：
“王府深宮雖然有些幽閉，但本宮可不是瞎子聾子。你在外面是什么樣的人，做過什么樣的事我都聽說過。你想藏拙，恐怕是不能的。”
沈湘聽到這話終于是收起了唯唯諾諾的樣子，恢復了原本盛氣凌人的姿態。
“沈家最近的動作除了民女前往金城這一遭，無一不是在自保。家父參與不參與，不都是外人亂說的嗎。”
“所以他參與了嗎？”
“沒有。”
“那就是說，如今的沈家，是沈小姐的一言堂了？”
“娘娘明鑒。”
紀瑛有些吃驚地點點頭，看向沈湘的眼神變得復雜起來。有欣賞，有羨慕，也有些忌憚。
小小年紀就能把自己的父親排擠掉獨自掌權，這樣的手段如果能進入王府一定是能夠做到一些事情的。
她自己就是約莫沈湘現在這個年紀嫁進了莊懿王府。可是她每一步的成長都是踏著數不盡的委屈，算計，無奈。
陪伴她成長的只有自己在不為人知的角落里留下的眼淚，從來沒有過長輩無微不至的言傳身教。
“沈小姐的本事本宮是佩服的，可有興趣來王府做那世子妃？”
這一次早已有了心里準備的沈湘很從容地拿起茶杯品嘗了一口。這個問題雖然之前自己在回避，但眼下拿到了臺面上，想再回避也是不可能了。
而且沈家也面臨一個很現實的問題。自己這次找的靠山是巡撫，還是個只剩最后一年任期的巡撫。而不是長期留在涼州任職的布政使。
沈湘必須要考慮高文升離開之后沈家的后路了。這個時候莊懿王府拋來橄欖枝自然是好事，但沈湘也不敢一下子就答應。
“我記得娘娘的娘家有個書坊的對吧？”
王妃有些不滿于沈湘避開問題反問自己。而且沈湘提起的這件事讓她有些難堪了。
紀家的書坊一直在給王府輸血。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有門路的人還是能比較容易打聽到的。
“沈小姐想說什么？”
“草民只是想知道，如今這個書坊是在紀家的手里，還是在王府的手里？”
王妃沒有直接回答。但這樣的反應已經等于是給了沈湘一個答案。這個書坊多半已經是握在了王府的手里。
雖然營收肯定和絲綢行業沒法比，但也是不小的一筆收入。
不過沈湘也不會一直讓王妃這樣尷尬下去。轉而談起了沈家未來一定會遭遇的一個危機。
“其實這絲綢生意啊，草民也知道，怕是做不了多久了。朝廷這次的動作僅僅只是個開始，所以沈家的絲綢商號最終落到誰的手里我也沒那么在乎。我想知道的是娘娘到時候是否能幫我東山再起。”
王妃有些不屑地笑了，讓沈湘有些失望。
“如今的朝廷，誰也不知道以后會有什么政令，你讓我拿什么給你保證？”
不過這還不至于讓沈湘徹底失去希望。
“涼州的鐵器經營王府可有染指的機會？”
“你想干嘛？難不成你覺得絲綢生意和鐵器一樣嗎？”
沈湘突然的坦誠讓紀瑛有些震驚于她的野心。鐵和鹽一樣，屬于朝廷專營。雖然實際情況一片混亂，但明面上民間是不允許隨便經營的。
不過這并不意味著沒有能鉆空子的地方。
“民間用鐵由涼州布政司把控，王府插不進去手，但是軍器還是可以的。”
這樣的答案對沈湘來說雖然不是最好的情況，但已經足夠讓她心動了。
“本宮還是要提醒你一句，王府和涼州布政司一向有些過節。布政使常云翰在咱涼州待了幾十年，你們家跟他沒啥交情吧？”
沈湘搖了搖頭。這么多年沈家的靠山都是盡可能去攀巡撫，畢竟他們才是實權所在。但是今天王妃屢次提起布政司讓沈湘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想法。
難不成這個低調了幾十年的機構才是涼州真正的掌控者？
王妃突然自嘲一笑。
“是我多想了，你若是和布政司有交情多半也不會發生呂師爺那件事了。”
沈湘突然覺得一陣心悸。呂師爺的突然死亡在她心里留下的陰影雖然被強行壓下，但短時間內怎么可能徹底磨滅。
“呂師爺的事，難道背后是布政司動手的嗎？”
“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但多半就是出自布政司了。高大人曾經下了死命令要徹查此事，最后卻只是不了了之。堂堂二品的封疆大吏，誰敢跟駁他的面子？這么大個涼州，就只有那一個人了。”
那一個人說的當然就是常云翰了。
沈湘開始擔心起來。如果真的是常云翰，那自己和沈家會不會受到牽連都不好說。
不過這種擔心很快就煙消云散。呂師爺剛一有點動作，這些人就以近乎狗急跳墻的姿態將他暗殺了。
這至少說明了他們是很怕那個冊子流傳出去的。
土地兼并的事情是個頑疾。不過高文升要是想要獻祭這些人攢一些政績，那他完全是下得去手的，前提是他拿到了爺爺編撰的那個魚鱗冊。
這個魚鱗冊就相當于是沈湘手里的核武器。不論是多大的家族，多大的勢力，想要動沈家都注定會被拖下水形成兩敗俱傷的局面。
又閑談了一會后，沈湘和王妃告別準備離開。
然而剛走到內宅的門口，一個看起來相當傲慢但卻是丫鬟打扮的女子攔住了沈湘的去路。
沈湘很討厭這副作態的人。而眼前這個丫鬟的囂張樣子看上比剛才的王妃架子還要更大。于是沈湘也不說話，只是眼神死死盯著她。
“姑娘，沈家老爺子當年可是個懂規矩，能守約的老實人。如今沈家傳到姑娘的手里，可千萬莫要敗壞了老爺子一輩子攢下的名聲。”
這番話讓沈湘有些摸不著頭腦。爺爺難道生前和人有過什么約定，而自己的一些行為違約了嗎？但沈湘也沒心思多想，這個人的態度太讓人惡心了。
“你身為一個婢女，可不該這樣和客人說話。”
“這是我家娘娘的意思，也是周家的意思。姑娘可別算在我的頭上。”
說完這婢女當著沈湘的面離去，讓開了前面的路。
沈湘也不想再糾纏，直接獨自出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