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很討厭被欺騙的感覺。
哪怕知道對方的出發點是好的，她依舊無法接受。
特別是騙她的人還是秦嶼。
明明，她之前最相信他了。
大概秦嶼也沒想到她這么快會發現吧，望著她遲遲沒做解釋。林曦手肘撐在桌上，手掌扶住額頭，緩緩吐出一口氣。
長發從肩膀垂下來，遮住了她臉上的神情。
林曦更多地是懊惱。
這一切也不是無跡可尋，只是她一開始沒有深想。程斯只是個借口罷了，她突然有種從剛回國就掉入他圈套里的感覺。
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控制和監視下，她在他壘砌的高墻中兜兜轉轉，永遠都不能和他劃清界限，擺脫干系。
秦嶼指腹反復摩挲著手里的串珠，良久才回道：“飛云科技只是當初我投資的一個小公司，不在我手里。我承認，是我主動聯系程斯。”
聽到他的話，林曦無力地點點頭，“怪不得。原來不應該謝謝程斯，得謝謝您才對。”
“你進入飛云，也談不上走后門。你成績優異，實力突出，你值得。”
他又換上一副官方語氣，“拋開我們之間的關系，任由你這樣的稀缺人才流向國外市場，一定會是我們的損失。把你留住是最好的辦法。”
“商場皆如此，用點手段也合情合理。”
商人本就唯利是圖，狠起來什么花招沒有？更何況，他沒有采用極端手段，全程將她的利益最大化，盡可能做到兩全其美。
簡單來說，飛云科技，自始至終就是為她一人而準備的。
他知道她在國外做出的那些成績，也知道她畢業后不會缺少工作機會。可他畢竟也是商人，深知能力不能代表一切。
她是院里這一輩中唯一的女孩，又是小幺，從小被長輩們嬌養著長大，不懂為人處世的那些大道理，學不會圓滑。
比起放她在其他地方被欺壓，留在飛云，既能讓她有空間施展自己的才華，又能讓她不受傷害。
最重要的是，她就在自己身邊。
他不需要像前幾年那樣，每個月輾轉幾次才能遠遠地看她一眼。
甚至不用整日擔心她在國外處處不習慣，托人特地在她學校和住處附近開了許多門店，只為了她生活方便。
“受教了。”
林曦的聲音再次響起，細聽語氣中還夾雜著一聲輕笑，不是譏諷。
她已經直起身，撐在額頭的手向后隨意一勾，將長發撩到腦后，露出那張素凈的小臉。
“果然，在三哥這兒每次都能學到不少東西。”
聽起來真的像在夸他。
“不過，下次三哥完全可以直接和我提，做好事何必拐彎抹角呢？不然，我怎么記著您這個人情啊？”
秦嶼眉峰一動，“我和你提，你會答應？”
“為什么不呢？”林曦疑惑的歪了下頭：“三哥都大方的給我股份了，誰會和錢過不去啊。”
他一言不發的盯著她的眼睛看了許久，終于問出從她回國見她第一面時，就想問得問題。
“不記恨我了？”
舊事重提，從重回京市的那天開始，林曦最不想聽到秦嶼說的就是過去那段瑣事。
一瞬間，她嘴角弧度都淡了下去，視線移開看向一旁的壁畫，語氣沒什么起伏的回：“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談不上恨不恨的。”
“那為什么從回國開始，見了我還是那么不自在？以前……”哪怕不能講話，她見到他時的喜悅也根本藏不住。
她猛地扭過頭對上他的眼睛：“一定要提之前的事嗎？”
語氣更像是在說“已經給你留了面子，非要讓現在撕破臉嗎？”
她話音未落，對面“啪”的一聲輕響，搭在膝上的手指狠狠捻過一顆串珠，泛白的指尖在珠子上落下一道劃痕，整個人在失控邊緣徘徊。
秦嶼睫毛輕顫著，再抬眼又是一片風平浪靜。
“他們還在等我，改天再聊。”
沒等他回話，林曦起身離開。
身后的人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阻止的動作。
拉開門，林曦還沒松口氣，抬眼就撞進了秦嶼母親滿是驚詫的眼睛。
“您好。”
林曦沖她點了下頭，沒打算寒暄。
旁人見了，肯定又要奇怪。明明她在大院里長大，是幾家長輩們最喜歡最寵愛的小孩，哪家不是發自內心把她當成自家晚輩看待的。可和秦嶼母親，卻異常生疏。
“曦曦回來了？”秦母撐起一抹笑，“阿姨這兩天一直在外地，都不知道你回來了。”
話落，秦母看了眼她身后的包廂，試探道：
“你今天和秦嶼……”
林曦不信宋寧沒和她說過見到自己的事，“阿姨放心，我和三哥只是湊巧碰到。我在隔壁和同事聚餐。”
“那是挺巧的。”
“你……”
將秦母眼中的局促收進眼底，林曦順勢打斷她的話，側開身讓出路，“三哥就在里面，我先不打擾了。”
秦母顯然也不想和她交談，忙應著：“好好好，你去忙吧。等改天我回院里再聊。”
林曦嗯了聲，頭也不回地朝自己的包廂走去。
身后有腳步聲響起，是皮鞋踩在地上的聲音，不重。
秦嶼出來了。
緊接著她就聽到秦母的聲音，壓著語氣生怕她聽到似的，不過隱隱還是能到幾聲質問。
林曦無心在意他們在爭執什么，走到包廂門口，侍者幫她開門。
也不知是不是那人有意為之，她突然聽到：
“和宋家的婚事，我同意過？”
“您認為她是秦家兒媳的最佳人選，完全可以用我之前給您的解決辦法。城東福利院去找個聽話的兒子，還愁沒人娶她？”
“如果您能早點兒接受這個辦法，今天不會鬧得那么難看。您也用不著來興師問罪。”
“……”
不遠處，林曦嘴角狠狠抽了抽，身影消失在走廊。
余光瞥見她進去，秦嶼薄唇緊抿。
“宋寧到底哪里不好？這么多年還入不了你的眼？”
下一秒，秦母像是想到了什么，聲音控制不住的拔高：“你還喜歡林曦是不是？”
“我就知道！宋寧哪里比不上林曦，你偏要她一個？”
秦嶼手插在口袋里，眸子微挑，“我也想問您，宋寧哪里能配和她相提并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