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大周皇帝
“百尺的宮墻,千年的禮教,這便是娘親想要給我,安生立命的地方?”
轆轆聲的馬車,由四匹高頭大馬拉著車廂,車廂線條精致,代表著皇家威嚴(yán)的黃色綢緞,裹了四面,車窗左右精雕細(xì)琢著高貴的龍紋。內(nèi)室甚至還用了寶石金葉鑲嵌,整個車廂蓬蓽生輝。
馬車穿過厚重的宮墻,拐入幽深的暗巷,停在一座幽靜的院門前,門上掛著長生殿的牌匾。
“郡主,到了。”
為首的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輕叩車門,恭敬的把新冊封的郡主,請入大周皇帝的居所。
所謂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陌路人。
可惜,她卻與之相反。
姜母送她入宮是為了她的教養(yǎng),一切都只是為了能讓她更好的匹配宮墻外的“蕭郎”。
姜子苓雖然演繹不了“千門九陌花如雪,飛過宮墻兩自知”的悲情浪漫史。卻也不比那些被迫入宮的嬪妃,快樂幾分。
姜母自己都幾十年不曾見過外祖父了,憑什么會認(rèn)為外祖父會對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外甥女好?
畢竟在姜子苓看來,她與這個外祖父,最多也只是流著相同血液的陌生人罷了。
她沒有姜母的那份自信。
覺得一個陌生人,能待自己有幾分真心。
往后的生活,注定是要靠自己謀取的。
“小姐,蔣少爺是不是弄錯了,難道他把我們送到了別的國家了?”這里真的是大周國的皇宮嗎?
一連三天,姜子苓和碧蓮的活動范圍,都只能在一個小小的偏殿。
除了準(zhǔn)時準(zhǔn)點給他們送食的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連個活人都沒見著。
碧蓮幾次想趁著夜色溜出小院查探,都被神出鬼沒的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逮個正著。
“不是說練氣期的修士,在俗界橫著走嗎?我看是豎著進(jìn)來,橫著被抬走,才是真!”
唉!她一定是俗界混得最差的修者了,連個武者都打不過。“小姐,奴婢是不是給北劍宗丟人了?”
碧蓮嘴里包著糯嘰嘰的棉花糕,又一次感嘆自己時運(yùn)不濟(jì)。堂堂練氣期的修士,竟然躲不開一個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的監(jiān)視。
三番五次的被人逮了個正著,實在是丟臉。
姜子苓慵懶的倚在秋千的藤椅上,看著書。對碧蓮的自憐自怨,不發(fā)表任何評價。
碧蓮一邊抱著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送來的美食,吭哧吭哧的啃著,一副饞樣。小嘴卻吧啦吧啦的不停埋怨著給她投食的人。
那模樣像極了被投喂的小野貓,吃了人家的東西,還要在人家的手背撓出幾條血印出來,才肯罷休。
“小姐,您說夫人會不會弄錯了?是不是現(xiàn)在的大周皇帝已經(jīng)換人,不是老太爺當(dāng)家了?”畢竟姜母也已經(jīng)許久不曾回過大周國探親了,僅憑書信來往,消息不一定準(zhǔn)確。
碧蓮越想越覺得是這么回事,她連忙放下心愛的棉花糕,跑到內(nèi)室,把姜子苓常用的杯盞全部收入儲物袋中。
拉著姜子苓就要往外走。
“不行,如果大周國真的換皇帝了,那小姐住在這皇宮不就等于變相的坐牢了嗎?小姐,別怕,奴婢帶著您打出去。我們不在這里受這個委屈。”
實力拼不過,那就用法寶好了,畢竟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呀!碧蓮手里有不少姜子苓獎賞的法寶,出了皇宮找個偏遠(yuǎn)的山村住個幾年,應(yīng)當(dāng)是沒問題的。
碧蓮手握姜母的流蘇墜子,隨時做好動手的準(zhǔn)備。
“奴婢手里還有一些小姐給的符箓,我們把這宮門炸了,先離開這里再說。”
“小姐。”碧蓮扯了又扯,發(fā)現(xiàn)扯不動。
只見姜子苓慵懶坐在躺椅上,任由碧蓮拉著自己的左手,在空中搖擺。
碧蓮急了。
“小姐,您倒是說句話呀!我們都被關(guān)在這里好幾天了,連個鬼影子都見不到,這也太埋汰人了。如果讓夫人知道您現(xiàn)在的境況,肯定心疼得不得了。一定會后悔把您送離麒麟谷。”
埋汰?
姜子苓問:“棉花糕不好吃?”
“好吃。”
姜子苓又問:“佛跳墻不夠入味?”
“那倒沒有,獅子頭可以多放兩顆,我喜歡吃那個。”
“果釀不好喝?”
“好喝。”
“那不就得了!”姜子苓笑著收回左手,給手里的話本翻了一個頁面。“好吃好喝的供著你,你管他是誰當(dāng)家?”
其實姜子苓倒是覺得這樣的生活挺好,好吃好喝的供著,高床軟枕的住著,還有人替她看門護(hù)院,自己雖然出不去,別人也闖不進(jìn)來。
安逸得很。
這樣的日子,如果她手里有足夠的修煉資源,別說讓她呆三年,就是三十年她也愿意。
“小姐,您變了。”
“哪里變了?”姜子苓的心咯噔了一下。
“說不上來。”碧蓮沉吟:人還是那個人,可是就是感覺變了。“雖然性子依舊冷冷的,可是……沒有了以前的那一份傲氣!”
這樣說也不對,碧蓮連忙否認(rèn)。
“不,不,不。也不能說沒有了傲氣,就是,就是您以前給人一種高高在上,誰也看不上的傲慢感覺……現(xiàn)在的您,好像多了一份沉穩(wěn),一份淡然……”
如果是從前的小姐,被人如此怠慢,怎可能還呆得住?早早的就帶著她打出去了。
雖然這個長生殿的偏殿,面積不小,環(huán)境也不錯,比起麒麟谷的小院,小了實在不是一點點,連小姐的臥室都比不上。
偏殿里有三房兩廳,主臥是姜子苓的居所,右邊的耳房被布置成一個精致的小書房。房前的小院,被鋪著圓潤光澤的鵝軟石,隔斷出一塊塊的小區(qū)域,種有品種各異的花草,進(jìn)門的位置,有一株百年的桃樹,樹下安置了一個簡易的秋千。
此時,姜子苓便是窩在秋千上,邊看書邊和碧蓮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是嗎?”姜子苓淡笑,幸好碧蓮還小,想不到更深層的東西。若是換成姜父……
免不了又是一場硬仗要打。
“果然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細(xì)微的變化也能察覺。”看來日后得更加小心才是。
好在碧蓮年紀(jì)還小,沒往別的地方懷疑。若是遇上的人是姜父那個人精,多半是要懷疑她的改變了。
“碧蓮,今時不同往日,父親已經(jīng)不再是我的依靠,娘親估計自身難保……我們,得靠自己。你能明白我說的意思嗎?”
“嗯!我知道。可是奴婢舍不得您委屈自己,您是我們七峰的大小姐,生來高貴,您不該受這份委屈的。”碧蓮舍不得姜子苓為了生活,丟掉那份傲氣。
她的小姐,就應(yīng)該是高高在上,盛氣凌人的模樣。
“不委屈,能活著就不委屈。”
姜子苓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話本,站起身來理了理裙角的褶皺,吩咐碧蓮沏了一壺從北劍仙宗帶來的靈茶。
碧蓮問她:“小姐,您不是最討厭碧螺草的香味嗎?沏它干嘛?”
碧螺草,雖然是靈茶中的極品,姜子苓卻從來不喝,說是受不了那個味道。
通常都是拿來招待貴客的。
“貴客上門,怎能不以好茶相待。”姜子苓笑著起身,走到偏殿的門口,打開了通往主院的殿門。
“貴客?”這破地方哪有什么貴客?碧蓮正說著,就看見姜子苓打開了偏殿的大門,連忙驚呼。
“小姐,不可以!”
碧蓮想阻止,已是不及。
那個被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以尖刺軟襟,捆住的大門,就那么被姜子苓打開。
姜子苓拉開大門的時候,嵌了銀釘?shù)能浗螅瑒偤帽蝗藦耐饷嫒∠隆?p> 她與那人四目相對。
空氣凝固,時間仿佛停在了這一刻。
“好漂亮的眼睛!”手里拿著軟襟的少年,望著姜子苓那如水的杏眸,感嘆出聲。
姜子苓卻只輕輕的看了少年一眼,然后對著這個擁有清澈黑眸的少年,輕啟薄唇:“你擋到我了。”
少年的身形高大,足足比姜子苓高出兩個頭,站直身體的時候,姜子苓只到他的胸口位置。
姜子苓后撤一步,目光調(diào)轉(zhuǎn)至少年的身后。
少年身后站著兩個頭發(fā)花白的老者。
那才是她主動迎出來的貴客。
“哈!哈哈!國師我就說我這外孫女不錯吧!我這才到門口,她就自己迎出來了。”其中一個蓄了長胡子的老者,笑眼瞇瞇的望著姜子苓,滿意的點點頭。
說話的是大周國的老皇帝,也是姜子苓要投奔的外祖父。
“寧九,東西取下來了,就別愣在那里了,你擋到石斛郡主的去路了。”
“哦!”少年應(yīng)著,退回到了兩位老者的身旁。他那雙的清澈明亮的眼睛,卻一直盯在姜子苓的臉上,沒有收回去。
就那么直勾勾的看著,目光坦蕩,不帶一絲冒犯。
只聽他對著老皇帝身旁的老者道:“師父,我從來沒見過比她更漂亮的女子了。”
“哈!哈哈!國師啊,你這徒弟眼光不錯。我這外孫女的確漂亮。”
寧九的話一出,大周國的國師還未來得及說些什么,反而是老皇帝笑出了聲。
笑聲未落,老皇帝對著姜子苓招了招手,讓姜子苓走近一些。
“來,來外祖這里,外祖給你介紹介紹,這是我們大周國的國師,和他的小徒弟。”
姜子苓依言走近。
她沒有抬頭去看大周國的國師,而是盯著老皇帝看了許久,才開口問道。
“您是我外祖父?”
“是呀!我就是你外祖。”
老皇帝看著走到自己面前的小女孩,個子不高,只到自己的肩膀。眼睛倒是漂亮,遺傳了大周皇室特有的琥珀色,明眸善睞。
恍若多年未見的長女在看自己。
母女二人長得真像。
“那您可知道我是誰的女兒?”姜子苓眨著眼,又拋出一個問題。
既然要偽裝,那就要把自己偽裝成最為無害的天真模樣。
果然,這話一說出口,老皇帝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抖動,爆出更加愉悅的笑聲。他沒有正面的回答姜子苓的問題,而是大力的拍了拍大周國國師的肩膀,跟老國師談笑風(fēng)生,有說有笑。
“唐逸,你瞧這小機(jī)靈鬼,是在怪我冷落她了呢!連她母親都搬出來了,這是在怪我沒遵守與她娘親的約定,沒好好照顧她呀!哈……哈哈……”
老皇帝笑了好一會兒,方才止住笑聲。
拉過姜子苓,仔細(xì)端看。
夸了好幾聲:“像,實在是像。”
之后,才摸著姜子苓的頭,問她:“小丫頭,你可知周芷祎是讓我如何照顧你的嗎?”
姜子苓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她當(dāng)然知道便宜娘親,那天在她床前,寫下的家書是什么內(nèi)容,只是她不能說。
就像她知道老皇帝為何晾了她三天,今天才姍姍來遲的見她一樣……她現(xiàn)在只是個丹田受損,靈力盡失的廢人,說不得。
“哎喲喲!我家苓兒明明生了一張聰明臉,怎么就這么笨喲!”老皇帝帶著長輩特有的慈愛,逗弄著姜子苓。
“你那個狠心的娘喲!你都十三歲了,她都沒帶你回來看過我這個當(dāng)外祖的。如今倒好,你人是回來了,可是卻連自己的外祖都認(rèn)不出來。”
“可憐我頭發(fā)都白了,還天天念著你。你是不知道,在你出生的那一年,我就想好了給你的封號,只可惜你娘一直都沒帶你回來,也就一直都沒有機(jī)會宣告天下。“
老皇帝說得聲情并茂,姜子苓的額角抽搐,明知道老皇帝話里并無幾分真情,卻也乖乖的叫了一聲外祖,福身見禮。
“苓兒見過外祖父。”
“好,好,好!我的乖孫,你可算是認(rèn)我這個外祖了。也不枉我專門去國師府,替你求了一個護(hù)身符。”
老皇帝,笑著拿出一串紅色的瑪瑙,帶在了姜子苓的手腕。笑得那叫一個和藹可親,一絲皇帝的架子都沒有。
“您這三天,就是為了給我準(zhǔn)備這個禮物,才不見我的嗎?”姜子苓抬高左手,擺弄著腕上的瑪瑙手串,表現(xiàn)出一副欣喜的樣子。
瑪瑙的材質(zhì)不錯,是少有的精品,每隔三顆珠子,就掛有一個精致的香囊,香囊里放著的是大周國師親自畫下的平安符。
是很正常的一串祈福手鏈。
“師父,我娘子不笨。”
大周皇帝拉著姜子苓,上演含飴弄孫的溫情場面時,一旁把軟襟收好的寧九,扯了扯唐逸的衣角,小聲的道。
唐逸訝異的看向自己的小徒弟,“小郡主何時成你娘子了?為師怎么不知。”
“她就是。”兩抹紅霞偷偷爬上寧九的臉龐,他羞澀的低下了腦袋,語氣篤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