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比你愛?你愛過?
“我說了沒有必要就是沒有必要。”
忽然間,風傾霧有些淡淡冷冷的道,“就算是留下了陰影,難道你現在不是在做同樣的事情?”
分有光還是還是沒光而已。
薄易聽著風傾霧冷冷刺著他的話時,雖然知道她可能就是故意的,但他的心口還是避無可避的被針扎了一下。
“那你們去樓上書房。”
薄易俯身將風傾霧從沙發上抱了起來,低沉溫和的話音跟著落下,“我就在門外,有事就叫我,嗯?”
風傾霧沒應。
只是最后將她放在躺椅上的時候,薄易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目光晦暗不明。
……
門外。
“當初來薄家做心理醫生,是為了救你妹妹?”
出去之后,薄易看著眼前的席楚,不緊不慢的問了一句。
薄易會查自己,席楚毫不意外。依照現在薄易對風傾霧的重視程度,想必接觸風傾霧的人,他都會調查得仔仔細細。
同時,席楚也知道薄易問這句話的原因。
席楚微微頷首,謹聲應道,“該問的問,不該問的不問。作為一個心理醫生最基本的職業素養,我會遵守。”
聞言,薄易黑眸毫無溫度的盯著他,漫不經心的語氣,“說得不錯。不過還有一條,你別忘了。”
“不該說的,別說。”
……
書房里面。
整個大燈已經關掉了,只留了一盞昏黃的落地燈。暖燈燈光透過來,朦朦朧朧的,將周遭的一切都柔和化。
寥寥青煙中,安神舒緩的香靜靜四溢開來。
氛圍幽靜。
“風小姐,好久不見。”
席楚坐在風傾霧對面,聲音清潤溫和。像是初秋潺潺而流的溪水,干凈,舒服。
一如她第一次聽見他的聲音。
風傾霧神色微靜。
確實是好久不見。
在她剛來薄家的前三個月里,倒是時不時的能夠看見他。后來經過倉庫那次的綁架案,席楚也來給她做過一次心理疏導之后,他們便再也沒有見過了。
“我沒事,是薄易小題大做而已。”
靜了靜后,風傾霧開口,“這點陰影比起之前帶給我的,根本不值得一提。”
席楚知道風傾霧之前遭遇過什么,自然清楚她的心理承受能力非一般人能比。
雖然現在他不清楚風傾霧跟薄易之間出了什么事情,但并不妨礙他能夠猜測出一二。
“大少爺也并非是小題大做,他只是在乎你,所以才在意你的心理變化。”
席楚聲音清潤溫和,“所以你現在看到他,會不會產生一些類似于抵觸的情緒。亦或者,你覺得現在的氛圍怎么樣……”
漸漸的,席楚將話題一點點的深入,慢慢探索風傾霧的心理變化。
但幾番輪回下來,席楚除了確定風傾霧怕黑——這個他原本就知道的事實外,得不到其他任何有用的信息。
風傾霧的防備心理很強。
好像任何人都窺探不到她內心的一二。
盡管她表面上看起來單薄脆弱。好像輕輕一折,就能斷掉似的。
……
半個小時后。
席楚起身,打開書房的燈,明亮璀璨的燈光瞬間充盈了整個室內。
坐在躺椅上的風傾霧,一直緊繃著的身體輕輕一松。
她跟著稍稍側了側身,面向光的方向,落在膝蓋上的手指也微不可察的輕輕顫了一下。
席楚打開燈轉過身,剛好就注意到這一幕。
他目光微不可察的深了深。
風傾霧抬頭,剛好對上席楚看過來的眼神。
四目相對。
風傾霧唇瓣微不可察的輕動了動,像是有話要說。
但最后,她還是什么都沒說,只是臉上掛上了禮貌的淺笑。眸底凈得厲害,聲音也是淺然,“今天麻煩你了。”
“原本我也是薄老請來服務你的。”
席楚溫聲開口,“你隨叫,我隨到。”
靜了靜,有可能是一秒,有可能是很久。
席楚才看向風傾霧,目光漆黑平靜,清潤溫和的聲音沒什么起伏,一如既往,“其實,每次給你做過心理疏導之后,薄老都要求我給他反饋你的情況。”
“這次也一樣。”
再簡單不過的幾個字,從席楚口里說出來,像極了他臉上的情緒。平靜淡和,一板一眼,實事求是。
風傾霧落在身側的手,卻是一下就攥緊了些。
她看著席楚,明亮璀璨的燈光映入她的眼底,卻沒有絲毫的亮光。
不用思考很長的時間,只在席楚話音落下的一兩秒,風傾霧就清楚他話里的意思。
只不過……
“那你就如實給他報告。”
風傾霧垂眸,低低淡淡的道,“告訴他,我沒事。”
聞聲。
席楚看著她,有一瞬的出神。
意料之中的回答。
但他還是問了出來。
“我知道了。”
席楚轉過身,再開口時聲音很輕,“我看到的是什么,就是什么。”
說完,席楚伸手拉開了書房的門。
……
門外。
薄易站在二樓的欄桿處,安靜的等著。
自從席楚進去之后,他的眉頭就一直皺著,始終沒有舒展開。
聽見身后傳來的動靜,薄易就轉過了身,一雙漆黑的眸里隱著幾分擔憂,但說話的聲音還是毫無溫度。
“她怎么樣?”
聞言,席楚卻沒急著說結果,而是開口問道,“不知道大少爺清不清楚,當初薄老找我來給少夫人做心理疏導的原因。”
薄易看著他,沒說話。
所幸席楚也并不是真正需要薄易回答,他自顧的說了下去,“風家出事的事情,您多少應該聽說過。”
“當初在遭受過風家那樣的重大變故后,她整晚整晚的做噩夢,夢里全是廢墟和模糊的血肉。”
“后來她的精神就越來越差,差到精神恍惚都快要認不清人。跟在她身邊的傭人忌憚她的身份,只要她一天安安靜靜的,即便是整天不說話,她們也不會去打擾她分毫。”
“是后來有一天,薄老去看她時,才發現她整個人好像出了問題,被困在過去出不來,因此才找了我。”
大概是長年做心理醫生的原因,席楚說話低低徐徐的,不快不慢,很容易讓人代入進去。
席楚說完之后。
薄易神色怔了怔。
他仿佛看到了那個一整天也不說一句話,只是安安靜靜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風傾霧。
安靜了好一會兒。
薄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但我從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看起來就跟平常人沒什么不同。”
但說完,薄易又忽然想起了一個之前他從來沒在意過的事實。
風傾霧喜歡發呆。
有時候看著外面的一切,天空也好,建筑物也罷,甚至就只是一些簡單的花花草草,她看著看著,就很容易出神。
“您也說是看起來。”
席楚眸色漆黑,聲音平靜無瀾,“一個人對外界最基本的感知來源于交流。”
“大少爺應該比我更清楚,少夫人是不是把自己封閉了起來,一心沉浸在過去,拒絕跟外界的任何人交流。”
看著薄易臉上微微變化的神色,頓了頓后,席楚才繼續道,“她怕黑,即便是被困了多久,或許都不足以成為她的陰影。”
“因為有更大的陰影,從始至終都困住了她。”
……
看著席楚離開的背影,薄易看了一眼站在樓下的林南。
林南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隨后也跟著出去了。
而薄易自己,卻還是站在原地靜了好一會兒。
【一個人對外界最基本的感知來源于交流。大少爺應該比我更清楚,少夫人是不是把自己封閉了起來,一心沉浸在過去,拒絕跟外界的任何交樓。】
席楚的話浮現在腦海里,薄易眸色深暗。
原本他以為,風傾霧整天只圍著他一個人轉,是因為在乎他,心心念念的只想看見他。
但現在他知道,不是。
不僅不是,還有可能如果不是為了想要活下去,她根本不想去接觸任何人。
她沉浸在家破人亡的陰影中,她把她自己也親手埋葬了進去。
伸手推開書房門的時候,薄易突然想到。
其實也是有的。
曾經也有風傾霧認識并且袒露過一點心聲的人。
蘇遇塵。
只不過,他已經死了。
薄易走進去的時候,風傾霧還躺在躺椅上。
從落地窗外泄進來的光暈落在她身上,柔柔的,昏昏的。讓她整個人蒙上了一層朦朦朧朧的面紗。
她安安靜靜的躺在那里,沒有任何的生息,好像下一秒就能安靜的睡去,再也醒不來。
這樣的想法剛起,薄易心底就無端的慌了一瞬。
所以站在風傾霧身前時,他想也沒想的就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以此來證明她是真的存在。
原本就是為了躲避薄易,風傾霧才假裝閉上的眼。他俯身吻下來的那瞬間,風傾霧就睜開了眼。
她睜著眼,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的俊臉。
沒有推開。
也沒有任何的回應。
察覺到風傾霧的冷淡,薄易頓住動作。
跟她對視了片刻,受不住,又低頭吻了下去。
他含著她柔軟的唇瓣,動作極盡溫柔。
直至薄易那只修長分明的手環上腰間的時候,風傾霧才伸手按住了薄易的手,阻止了她的動作。
風傾霧還是睜著眼,沒說話,但眼里的意思很明顯。
——不可以。
見狀,薄易微微勾了勾唇,微啞的嗓音里染上了幾分還沒褪去的晴..欲,“我忘了,你舌..尖上的傷還沒好。”
薄易自己坐在了躺椅上,而他將風傾霧抱進了懷里。
小小的一團,又輕又軟。
連帶著薄易的心都不自覺的柔軟了幾分。
“跟他說什么了?”
薄易抬手摸了摸她有些凌亂的發,目光深暗,沉聲開口。
“你不是知道嗎?”
說著,風傾霧就要從薄易懷里起來。但薄易伸手在她腰間一橫,阻止了她起身的動作。
“你不說,我怎么知道?”
薄易低眸看她,淡淡的反問道。
被他用手錮著,知道自己掙扎沒用,風傾霧也沒再起身。
只是臉上原本就很淡的情緒已經接近于沒有任何表情了,聲音微涼,“我累了,想休息了。”
“你今天睡了整整一天,從你醒來才過去了兩三個小時,你就又要休息了?”
風傾霧沒看薄易,視線隨意的落在某個地方。
但薄易伸手撫上她的臉,輕輕的捏著,迫使她正視著自己,嗓音沉沉,“還是說,你寧愿睡覺,寧愿一個人待著,也不愿意面對我?”
“既然你心里都清楚,還來問我?”
被他用手錮著,風傾霧不得不看向薄易,平靜的道。
“你就非得這么跟我說話?”
薄易手下沒收住力道,一下重了些,風傾霧眉眼輕蹙了下。但她的聲音還是平靜,只不過淡涼得沒有任何溫度,“這就是原本的我。”
“以前那個事事順從你,天天圍著你轉的我,都是裝的,這才是原本的我。”
“當然,”風傾霧對上薄易的眼睛,不顧他已經漸漸變了的臉色,仍舊淡淡的繼續道,“如果你要找跟我以前一樣——事事順從你,天天圍著你轉的女人,外面多的是。”
“風傾霧。”
薄易的聲音沉了下來。
“更甚者,她們比我還愛你——”
“比你愛?你愛過?”
薄易笑著諷刺出聲。
風傾霧一下就沉默了。
“……”
薄易眉眼間掠過幾分陰鷙,更多的是難以言說的暗色。
靜了半晌后,薄易重新將風傾霧抱進自己懷里,側首親了親她柔軟的臉頰,語氣沉沉,“以后別再說我不喜歡的話。”
靜了靜,薄易又補了一句。
“也別再想著離開。”
“不可能。”
風傾霧應得很快,也很堅決。
像是怕慢了一秒,這件事情就會被薄易下了定論。
但薄易這次的反應很平靜。他看著風傾霧,目光漆黑深邃,只是意味不明的落下幾個字。
“你總會聽話。”
……
自從見過席楚之后,風傾霧心底隱隱有些不上不下的。她也說不清那種感覺從何而來,但心底就是隱隱有些不安。
亦或者,是薄易說的那句話。
【你總會聽話。】
一直到夜里,風傾霧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發現身后早就沒有了睡前擁著她的那股熱意。
空蕩蕩的。
借著窗外灑進來的月光,風傾霧回頭看了看,身旁已經沒有了薄易的身影。
明明睡前,薄易還要緊緊擁著她入睡。
深更半夜,薄易會去哪里,風傾霧也不是很在意。
在床上靜靜的躺了一會兒,風傾霧正準備閉眼繼續睡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道不大不小的聲音。
像是……受不住的一聲慘叫。
關鍵是,那聲音她還很熟悉。
下午的時候,她才剛剛聽過。
但也僅僅只有很短促的一聲。那道聲音過后,整個夜晚又重新寂靜了下來,恍若什么都沒發生過。
靜了一兩息過后。
風傾霧還是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