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掩去本來面目所用的藥物,本沒那么容易被清洗干凈,只需隔幾日想起來時敷上一回,尋常洗漱都不受影響。不想尋常時候洗不了,只是因為洗的時間太短;前晚在雨水里沖刷了一兩個時辰,竟把那藥物沖刷得干干凈凈。
想來自那日回到山洞發燒開始,她便已恢復了本來容貌;如今,這原先的模樣,更已被好些人看了去。
默然向后退了一步時,已碰到旁邊斜伸出的一枝芙蓉花。
幾朵芙蓉受驚般一顫,已有若干花瓣已如蝶兒般輕輕散落,拂過她亂蓬蓬未打理的頭發,以及那陳舊且沉悶的蓮青色衣衫。
更拂過她白凈無瑕的面龐,——因著那舊衣和亂發,那張面龐反被襯得愈發的皎潔如月,妍麗奪目。
那邊正說話的兩人已被驚動,一時寂靜。
于天賜先回過神來,上前一揖道:“十一夫人怎么出來了?聽大夫所言,夫人病勢不輕,該多加休養才是。”
他大約四十上下年紀,面白無須,舉手投足間斯文儒雅,對十一的言語亦是溫和恭敬,不失禮數,仿佛根本不知她已在這邊聽到太多不該聽到的話語。
十一也不還禮,淡然睨著他,說道:“我有事與你家公子商議,可否請先生暫避?”
于天賜猶豫,“這……”
十一便笑起來,“先生放心,宋公子雖然生得美些,但我是有夫之婦,素來清高有品格,絕不至于心存他念,不必擔心我對他怎樣。”
于天賜狼狽,“我不是這個意思……”
十一截口道:“那么,先生請吧!”
于天賜再不料竟在自己的地盤被臨時的客人下了逐客令,待要發作,又會讓宋昀面上無光。他面色青白片刻,一甩袖轉身離去。
十一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轉身走向宋昀時,卻聽宋昀道:“上鉤了!”
他手中釣桿抬起,一尾活蹦亂跳的鯽魚果然被釣了上來,可惜很小,才不過兩三寸長。
宋昀丟到旁邊的水桶里,微笑道:“也不賴,姑娘那只貍花貓的晚飯有了!”
十一點頭,“那我先替花花謝過宋公子!”
宋昀低眸,唇角卻輕輕一揚,“不必謝。我很喜歡那只貓。花花,這名字倒也簡潔好記。”
十一道:“平平常常的貓,所以取了一個平平常常的名字。”
宋昀偏頭看向她手中的劍,“有姑娘這樣的主人,那貓便注定不會平常了……”
夕陽柔和的淺金光芒下,他的容色俊美溫默,雅秀潔凈,——氣質與眉眼看著都如此熟稔,令十一胸臆間滿溢的苦澀翻涌,難以言喻的悲傷潮水般漫來,眼底竟有些濕潤。
宋昀見她安靜,終于抬起頭來看向她面龐,“姑娘怎么了?”
十一搖頭,“沒什么。只是公子長得很像我一位英年早逝的故人,所以有些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