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臘梅在風雪中艱難地扒著泥土,唐明禮來的時候,二殿下才剛剛起,沒穿外衣,只披了一層薄薄的中醫。
聽見外頭有腳步聲,周顯允一抬眼,看見自己手下急匆匆地朝瞰雪軒奔來:“那人是盧庸嗎?”
“是盧庸。他估計是有什么消息了。”唐明禮替周顯允去門外迎他。
“屬下參見二殿下。”
盧庸也是頂著寒氣來的,喝了一肚子冷風:“殿下,皇后娘娘罹患時疫的事有眉目了,毛惟驤的人把大皇子府圍住了。”
周顯允騰地站了起來,一把抓住了盧庸的領口:
“你說什么!”
盧庸被緊繃的領口勒得有些上不來氣。
“殿下莫急,先聽聽盧庸兄弟怎么說。”
桌上的茶壺,早已經涼透,但此時沒有功夫去煮茶,唐明禮只能倒了杯涼水遞給周顯允。一杯水含進嘴里,周顯允才覺得發熱的腦袋清醒了許多。
“咳咳咳,”盧庸咳得滿臉通紅,“是真的,毛惟驤的人把大殿下府上所有的出口都圍了,那陣仗,連個敢看熱鬧的老百姓都沒有。”
“他說,大殿下就是傳播時疫的人。”
“父皇那邊怎么說?”
“陛下沒有攔毛惟驤,也沒有說不攔。”
這話,讓周顯允心里涼了半截。
“接著說!”
“大殿下府內正跟毛惟驤對峙呢,應當是跟皇后娘娘的事有關。”
“備馬!”
周顯允不信他的皇兄真的這么狠心。他要親自去看看!
“殿下,您好歹披件斗篷!”
……
周顯允一身中衣,肩上只披了一件花貂大氅,胯下的奔馬不停喘著鼻息。
“駕,駕!”他的雙腿有節奏地持續用力,奔馬訓練有素,穿梭于寒風中毫不畏懼。
唐明禮和盧庸駕馬跟在后方。
三人縱馬于長街,暢行無阻,不一會兒便奔至了周明微府上。
果真是好大的排場。
毛惟驤騎著一匹紅棕色的高頭大馬,身上的赪霞色飛錦服在灰瓦白墻前十分扎眼。
“來者何人。”
他拉緊韁繩的一側,馬頭調轉,只看見三匹不同花色的馬,從城西馳騁而來。
“好像是二殿下。”
周顯允衣衫不整,中衣因為顛簸,腰間的系帶松散開,胸口裸露在外,寒風刺激下,肌膚一片赤紅,風一吹,衣服貼著身體,隱約可見肚腹的線條。
毛惟驤并未下馬。
“內城司辦案,閑雜人等速速離開。”
內城司的人將周顯允三人的馬逼停在墻角。
“住手,”毛惟驤一臉傲慢,“還不參見二殿下。”
“毛干事,見到二殿下為何還不下馬。”唐明禮騎馬走向毛惟驤。
“還請二殿下贖罪,下官是奉命追查宮中突發時疫之事,陛下為方便下官辦案,特賜了明方令牌,故不能下馬見禮,還請二殿下見諒。”
見明方令牌者,如見圣上。
三人聞言,皆拱手施禮。
“毛干事辛苦,風雪無情,現下寒氣逼人,不若去本殿府上喝杯熱茶暖暖身體。”
“多謝二殿下好意,只是下官今日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擾了!”
毛惟驤的聲音隨風吹來,重重地落在周顯允的耳朵里。
“你們想干什么!”
斬穹的聲音從府內傳出。
“你們竟敢對大皇子無禮!”
內城司的人,向來囂張慣了,有了皇帝的明方令牌,更是無所顧慮。
“毛干事,這其中可有什么誤會!”
“二殿下衣單衫薄,還是快快回去吧,莫要著了風寒!”毛惟驤言罷,拽了一把韁繩,紅鬃馬便嗒嗒地走進了大殿下府中。
“內城司干事毛惟驤見過大殿下。”
周明微抬頭,眼睛越過紅棕馬頭,才看到騎在馬上的毛惟驤。
“這一大清早的,不知是什么事如此緊急,竟叫毛干事親自來本殿府上。”
周明微站得正氣筆直,拉過擋在前邊的斬穹。
“微臣只不過奉陛下之命,來追查皇后娘娘感染時疫之事。”
他特意突出了“時疫”二字,想看看周明微的反應,但是周明微的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并不像是裝的。
“哦?那毛干事今日前來,意思是皇后娘娘的時疫,與本殿有關?”
“大殿下莫要為難下官了,下官也賣您個面子,就不押著您了,煩請殿下與這……”他看了一眼斬穹,斬穹此時的憤怒讓他覺得好笑,“這位英勇的兄弟一起,咱們有話,去臺獄里細說吧。”
“放肆!殿下貴為皇家長子,豈容你信口雌黃,隨便攀咬!”
“殿下這么為難下官,下官也只好跟殿下打開天窗說亮話,”毛惟驤丟出去一包東西,是拿牛皮紙包了的,在地上滾了幾圈,停在了周明微的腳下。
內城司的刀劍此時此刻全部對準了周明微,劍氣瘆人,寒光晃眼。
“這是……”
“殿下打開看看便知道了。”
周明微此時為他所掣肘,不甚被動。
他彎腰撿起來,解開拴著的細麻繩,只見一堆花花綠綠的殘渣,那味道不太好聞,有股子哈喇味,看樣子,這點心渣渣有些時日了。
他認得,這是他帶進宮的芙蓉酥,是季復安吃了后中毒的那盤糕點。
他瞠大眼睛,看著手上的渣子,若說是巧合,天下又有幾人會信他!
“一包小小芙蓉酥又能說明什么!”
“這芙蓉酥里有毒!”
毛惟驤揚聲說道,只有五分成算,如今倒讓他說得有十二分。
斬穹才不聽這些,他打掉周明微手上的牛皮紙,掏出腰間的雙手刀,就要沖破內城司的圍困。
府內的婢女見此情形一個個都嚇得花容失色,連連尖叫。
“明方令牌在此!何人敢造次!”
明方令牌!
周明微看著毛惟驤帶著刀疤的手緊緊攥著金晃晃的明方令牌,方知此時他除了去臺獄,并無更優的選擇。
“斬穹,住手!”
“我跟你回臺獄!”
臺獄的手段,他早就聽說過,如今輪到自己身上了,竟不真實地恍若一場驚夢!
毛惟驤笑臉相迎,示意手下讓出了一匹馬:“早知大殿下這般好說話,本干事也不至如此大動干戈。還請大殿下上馬!”
周明微一腳凌空,跨上了馬匹。
毛惟驤這才滿意。
“喲,二殿下竟然還沒走。”
周顯允站得久了,才覺得身上寒氣逼人,裹著唯一的大氅立在府門外。
他不屑于搭理毛惟驤這幅小人得志的嘴臉。
“皇兄!”
毛惟驤的人催促著周明微快些,他聽見周顯允的叫聲,卻來不及回應他,耳邊只剩下呼呼的風聲。
冬日風雪頗多,而這風雪里的人,身上有哪個能不沾片雪,清清白白。
“殿下,咱們也趕緊回去吧。”
唐明禮都快著急死了。
周顯允的耳朵、鼻子都凍得通紅,連睫毛上都撲閃撲閃地掛著雪花融化的水滴。
“我不相信是他!”
他的眼眶紅紅的,盧庸從來沒見過自己的頭兒這般模樣,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安慰。
“二殿下,咱們聽大伴的話,還是歸府吧,您要是再病了,才是雪上加霜呢。”盧庸也是一片忠心,“內城司那幫人,手段多了去了,大殿下這次進去,不被扒三層皮估計是出不來了。”
“回府,替我備好東西,下午我不論如何都要進宮!”
十八歲,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毛惟驤,他先記在賬上,秋后有的與他算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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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夢芳叢
雖然有些小插曲,加了兩個人物,但是好在今天終于接上了最初的情節,呼,真的好難哈哈哈 (依舊是感謝我的忠實粉絲九月,謝謝你不嫌棄,一直在支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