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趙青黎,出來玩!
轉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重生后發生的每件事,都在她的計劃之中,趙青黎雖然咳嗽得少了,卻還是一如既往的虛弱。
但好巧不巧,這幾日天寒,他在侯府和老家之間奔波之余,感染了風寒。
她的學習便暫且擱置下了。
大年三十,東方云昭要宴請重臣,還允許每位重臣帶一位家眷,父親早有打算,想要帶她去。
進宮對她來說不是什么大事,但此番進宮會碰見攝政王,這是萬萬不能,吸取上一世的經驗,她絕不能與攝政王有任何瓜葛。
但該找個什么理由拒絕父親呢?
她腦海中靈光一現,裝病。
大年三十,她故意賴床,直到父親下朝,她還在床上躺著,母親詢問她哪里不舒服,她也只是有氣無力地敷衍回應。
母親派人去請姜大夫,姜大夫聽聞定國公千金身體出了問題,怕坐轎子延誤時間,便提著藥箱一路小跑著到了侯府。
“小姐哪里不舒服?”
她眼睛瞇成一條縫,整個人癱軟在床上,撇撇嘴,“哪都不舒服。”
姜大夫眉頭一皺,請她伸手為她把脈。
“從脈象來看,小姐身體并無異樣。”
她嘆了口氣,歪頭看著他,“可我確實不舒服,我總不可能騙你吧?”
一句話讓姜奉先徹底陷入自我懷疑。
“或許是在下醫術不夠。”
他低頭思忖片刻,問道:“小姐前些日子身體可有什么異樣?”
母親若有所思地眨眨眼睛,“前些日子從二樓摔下來,昏迷了幾日。”
姜奉先可算找到了可倚靠的理由,連忙點頭應是。
“是了、是了,小姐今日身體不適,多半是因為前段時間身體的元氣還未恢復。”
門外傳來些動靜,原來是父親回來了,父親眉頭緊鎖,看了一眼癱在床上的慕容宛,又看看一旁的姜奉先,默默嘆了口氣。
“不知該如何調養?”
姜奉先起身行禮,“回定國公,小姐身體并無大礙,平日多加休息,再配合些調養元氣的藥,不日便可痊愈。”
父親點點頭,派人送別了姜大夫后,令其他人退下,整個房間只剩他與慕容宛。
“記得你早些時候就說想進宮玩,今日圣上設宴,爹爹本想帶你一起去,可你身體欠安,只能等下次了。”
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乖巧地點點頭。
“在家要乖乖聽母親的話,懂嗎?”
父親就像哄孩子似的低聲跟她商議,她暗暗覺得父親可愛,嘴角不覺露出了一絲笑意。
父親笑著捏捏她的臉蛋,柔聲問道:“丫頭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糟糕,被發現了。
她將被角扯起,企圖以此擋住自己嘴角斂不住的笑意,但她笑彎的眉眼早已將她暴露。
“好好休息,年后若得空,爹爹就帶你去看雪。”
她從被子里拿出小手,“拉鉤。”
“拉鉤。”
暮色蒼蒼,整個洛城張燈結彩,再也沒有比大年三十更熱鬧的日子了,如果有,那就是攝政王迎娶慕容宛的那日。
那日東方云鶴安排了十里紅妝來娶她,他說,他的王妃,出嫁時要比世上任何一個女子都要風光。
出嫁時金絲鳳冠上鑲嵌的夜明珠,是東方云鶴派人尋了整整三個月才尋得的。
想到這,她輕輕嘆了口氣,當時年幼,錯以為他深愛她,他所深愛的,是她背后所牽扯到的權力與地位。
“小姐在想什么呢?”
阿雯笑望著她,隨口問了一句。
“我在想,今天洛城有什么好玩的。”
“阿四說今天街上有賣糖畫的,畫的可好看了,小姐要是喜歡,可以讓阿四給小姐帶一個回來。”
“讓別人帶,多沒意思。”
慕容宛努努嘴,盯著自己的手指出神。
“小姐的意思是——”
阿雯終于開竅了。
她招招手,示意阿雯附耳過來,阿雯聽后連連搖頭,“不行,老爺吩咐過……”
“爹爹進宮赴宴,一時半會回不來,娘親今日要參禪拜佛,想來也不會過于關注我,你就替我在房間里待一會,等我辦完事兒,立刻就回來。”
阿雯還是不放心,“要是被人發現了——”
“發現了你就說是我威脅你,把責任全推到我身上。”
“這怎么行?”
見阿雯還在猶豫,她一把握住阿雯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看在咱們主仆多年的份上,你就成全我吧。”
阿雯受寵若驚,下意識地想要把手抽出來,“小姐,你這么說,可折煞奴婢了。”
“這么說,你答應了?”
阿雯眉頭微蹙,一臉不情愿地點點頭,“先說好,小姐要盡快回來,絕不能貪玩。”
“好!”
話音剛落,她已經開始扒阿雯的外衣了。
準備妥當后,她成功溜出了侯府,出門的時候侍衛略略懷疑了她一下,但好在侯府夠大,這樣一個丫鬟打扮的人出去,也不足為奇。
她出來并非為了玩耍,她要去見趙青黎。
憑借著上一世的記憶,她成功找到了趙青黎的家。
“趙青黎!”
“大小姐?”
他回應的倒是很快,但緊接著是一連串的咳嗽,仿佛要把肺咳出來。
他穿著一件素衣,披著一件灰色棉衣,臉上寫滿了疑惑。
“趙青黎,你好些沒有?”
她站在門欄外,大聲問道。
他乖乖地嗯了一聲,眸子在夜色中好像一泓清澈的泉水,晶亮又溫柔。
“外面風大,小姐快些回去吧。”
門扉緊鎖,他還站在原地,看樣子,他并沒有邀請她進去坐坐的意思。
“趙青黎,我都到這兒了,為什么不請我進去坐坐?”
他略一低頭,抬起眼眸望著她。
“下次一定。”
“為什么?”
又是一陣劇烈地咳嗽,沒過一會,屋內傳來一陣老婦人的聲音,想來她就是趙青黎的母親。
“阿黎,外面冷,別凍壞了身子。”
他應了一聲,沉思片刻,又看向了慕容宛。
“今晚北岸有煙花,大小姐想看嗎?”
“自己看,沒什么意思。”
他眉眼含笑,“我去換身衣服。”
“你身體吃得消嗎?”
他擺擺手:“不礙事。”
等到他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拿著兩個肉包子在等他了。
見到他,她笑眼盈盈地看著他,將一個包子舉到他面前,“兩個包子,分你一個。”
“大小姐喜歡吃肉包子?”
“只要是好吃的,我都愛吃。”她一只手拽住他的袖口,“嘗嘗好不好吃。”
趙青黎咬了一口,細細嚼了嚼,乖巧地點點頭:“好吃。”
她淘氣地嘿嘿笑了兩聲,目光看向了燈火闌珊的北岸,一個接一個的河燈,讓水中的魚兒疑心白晝顛倒了。
北岸的盡頭是皇宮,然而皇宮太大,總是看不清楚,人們來此多半是為了遙望映荷亭。
據說,每逢月圓,總會有人在映荷亭吹簫,有時卻也不吹簫,彈古琴。
悠揚婉轉,時而引人發思鄉之情,時而引人覺懷才不遇之悲,時而輕快明麗,如同冬日里的一碗熱湯。
然而此人的姓名身份,卻無人知曉。
北岸的河堤上零散的坐著幾個人,有人提酒望月,有人數著河燈,南街北巷的熱鬧與他們無關。
趙青黎和慕容宛手里捧著吃到一半的肉包子,尋了一處視野極佳的地方,坐了下來。
地上有些涼,趙青黎早就考慮到了這個問題,出門的時候他帶了兩本書。
“在下有件事想問大小姐。”
“問。”
“大小姐是如何得知趙某住處的?”
這話可把她問住了,按照正常發展,她現在不應該知道他住在哪里。
衣角被她卷起又舒開,半晌,她抬起頭,說道:“憑感覺。”
說話要講究根據,她這么敷衍的解釋,他肯定不會信,于是,她又清清嗓子,接著解釋道:“書上說,兩個人惺惺相惜,就會相互靠近,我就是靠著這種感覺找到你的。”
“哪本書說的?”
如果不給他講明白,趙青黎這個書呆子十有八九會一直問下去。
她擺擺手,打著哈哈想要敷衍過去:“就是——哎呀,我忘記了,你看,煙花!”
他舔了一下唇,叮囑道:“日后大小姐若是想起來,一定要跟在下說。”
“知道啦!你快看!”
漫天的煙花絢爛地閃爍過后消散在夜空中,望著望著,她突然傷感起來。
“趙青黎,你說如果星星不小心眨眼了,會不會錯過漂亮的煙花?”
他仰頭看著星空,堅定地回答道:“不會。”
她狐疑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的?”
“因為煙花會提前和星星打招呼。”
這樣天真的話在她看來卻一點也不幼稚,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在趙青黎面前,她總想要跟他說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而他也從來不會覺得她的想法可笑。
趁他不注意,她輕輕靠在了他身上。
他沒有躲開,反而關切地問她是不是冷。
“不冷。”
“累了?”
“不累。”
她只是單純想要靠著他,說來奇怪,他明明身形單薄,可她靠在他懷里卻格外有安全感。
也是在這時,她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上一世她一心追求自己的“將軍夢”,忽視了男女情愛,而今細細回味上一世她與趙青黎的關系,她斷定,趙青黎一定喜歡她。
不然他不會在她出嫁時選擇逃避,也不會在她嫁入王府后終生不娶,更不可能在她將死之時,放下高傲的身段去求東方云鶴。
這一世她不做將軍,也不做攝政王妃,她只求家人平安,與所愛之人平平淡淡過一生。
她暗下決心,等到她十六歲時,就求父親招她為婿,若父親不允,她便以死相逼,直到父親允諾為止。
看完煙花之后,兩個人一起去買了糖人,盡管糖人爺爺已經盡力做了,可兩個糖人看上去還是十分抽象,只能從衣服上辨別出來,這是慕容宛和趙青黎。
她擔心他的身體吃不消,趁著夜色未深,她便辭別了趙青黎,可趙青黎卻執意要送她回去才安心。
可他怎么拗得過她?
“帶上這個。”
他把一本書塞給了她。
她一臉不解地皺起眉頭,“趙青黎,大年三十你還要我回去看書?”
他連忙搖頭,解釋道:“路上若碰到歹人,可防身用。”
“給他們講道理?”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用書打他們這里。”
她暗暗覺得好笑,心說一本破書便能防身的話,那刀槍豈不是多余?若是歹人這么蠢,那衙門豈不是天天似過年?
心里雖然覺得他的想法天真,嘴上卻連連答應。
“放心吧,我一定用這本書保護好自己。”
他鄭重其事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