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巴東王突然離開王府,揚言要前往建康請罪”
“什么,快攔住他”,劉寅焦急的命令手下去攔下蕭子響,要是讓他跑回建康,壞太子的計劃,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大王身邊護衛皆是亡命之徒,又以親王之尊,我等如何能擋?”
“廢物,要你們有什么用”,劉寅氣急敗壞的給小廝一腳。
“氣憤已無用,當務之急,應飛鴿傳書建康提醒太子。事有變,我等不可再猶豫不決”,長史席恭穆拂著胡須沉沉說道。
“這怕是會把事情鬧大,萬一皇帝怪罪下來,恐難逃一死”劉寅遲疑不定。
畢竟再怎么鬧,蕭子響始終是皇帝的親生兒子,一旦鬧到殿前對質,不管結果如何,為了皇室顏面,他們幾個人也難有好下場。
席恭穆冷冷一笑,“哼,這件事若是辦砸了,你以為太子就能饒了我們?”
這話聽到劉寅一哆嗦,太子連自己的親兄弟都下得去手,自己這條賤命算什么,可皇帝那該怎么辦?
見劉寅還在遲疑,席恭穆勸說道,“太子是儲君,未來的天子,皇帝顧慮太子顏面,又能拿我等如何?若此事辦成,你我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天下攘攘皆為利來,逐利而亡,死有何懼!
劉寅頓時挺直腰桿,“言之有理,大丈夫行事豈能猶豫不決,去請典簽官。”
這一日,老叟正如往常一樣,一壺濁酒,一根竹竿端坐渡口等客,只見浮木下沉,想來是有大魚上鉤,喜笑顏開,必能換壺好酒。
“轟、轟”,“噠、噠噠”,“駕”,“嗚嗚嗚哇~”
老叟循聲望去,數十人縱馬疾馳而來,大喊大叫,刀劍揮舞,猶如猛虎下山,當即扔下吊桿,驚呼
“賊匪來了,大家快跑”
解開纜繩,急欲劃船離開,一根利箭呼嘯而過,釘在船燈上,嚇得老漢一哆嗦,跪下求饒
“大王饒命,小老兒身家都在船上,全都送給大王,請大王饒命啊”
靠,沒聽見叫你別開船嗎?還有,誰放的箭,把老丈嚇成這樣。
滿腹牢騷的蕭子響翻身下馬,從懷著掏出幾錠元寶,“老丈,這些船我都要了,勞煩帶個路”。
齊國法令,藩王指令需經典簽官同意方可實行,如今局面,找他們要戰船就是尋死,不得以,蕭子響只能征用民船了,希望可以在他們之前趕到建康。
可這老叟不知是沒緩過來,還是沒弄懂狀況,一句話都說不出了。蕭子響等不了,直接揮手,幾個大漢登上船,把船篷掀掉,數十人分坐在幾艘船的兩側。
荊州水網密布,附近男子多善舟船水性,一聲令下,兩側大漢揮動船槳,船體猶如離弦之箭順江而下。
坐在船上,蕭子響意識到如果太子不讓自己見皇帝,反而給自己安排一個擅離職守、帶兵入京的罪名,自己該怎么辦?朝中無人,對面又是太子,這幾十人硬闖也做不到,該怎么辦?
東宮里,蕭長懋躺在狐裘鋪就的懶椅上,隨意翻著弟弟蕭子良送的經書,直打哈欠。
忽然手下遞來一張紙條,側頭一瞥,頓時面色陰沉,“無能之輩,連個人都看不住。請罪?難道蕭云音知道了本宮的謀劃?”
這件事情籌謀隱秘,齊國有能力知道的人不多,知道還敢告訴他蕭子響的更是寥寥無幾。
是皇帝?不,不可能,若是父皇,蕭子響不必回京。蕭長懋從躺椅上支起身,把經書一把拍到茶桌上,來回踱步,不得其解,猛地抬頭,面露驚疑
“難道是豫章王?”
這些年對方一直隱居王府,不問朝事,想找麻煩卻苦于沒有把柄,現在冒出來,不怕皇帝猜忌嗎?莫非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為防萬一,不能讓蕭子響見到皇帝。
“傳下去,宗室子弟入京者,先到西省等候接見”
如果這次把他也拉下來,會不會惹怒皇帝呢?蕭長懋將紙條放進燭火中,升起的火焰映襯著那半隱半現的臉在黑夜中顯得有幾分詭異。
蕭子響一路上車馬舟船輪換,晝夜兼程,緊趕慢趕,總算是擺脫了劉寅那群人,提前趕到建康。
宮門前,蕭子響亮出巴東王的憑證,想要進去見皇帝,可守門官吏卻說自己衣衫不整,容貌有失,讓自己西省沐浴更衣,再等候皇帝召見。
雖然這番話聽起來合情合理,但他這次來不是串門走親戚,是救命啊。如果真去了西省,來的不是見皇帝的詔令,而是赴黃泉的判決。
正當蕭子響還在思索該怎么辦時,身后幾人倒吵開了,罵罵咧咧的湊上來,看樣子是想強闖宮門。
你們幾個在荊州作威作福慣了,以為天下都一樣?
巴東王率眾闖宮門,意圖弒君奪位,幾顆腦袋都不夠砍。
蕭子響當即轉身怒斥隨從,“宮城乃齊國重地,容不得爾等放肆,退下!”
余威猶在,以王衡天為首的幾人顯然被喝住了,老老實實地帶著眾人站在身后。
不能再拖了,遲則生變。
蕭子響也顧不得什么皇家顏面、大王儀表,‘撲通’,直接就跪在宮門前,哭嚎起來,“臣有罪,兒臣愧對父皇厚望,有負太子期許,子響請求父皇責罰。臣有罪……。”
一時間,宮門前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這人誰啊,犯了什么罪?”
“聽說是巴東王,好像是犯了欺君之罪”
“不對不對,你沒聽見巴東王說‘有負太子期許’,這明明是得罪了太子”
“你這也不對,是巴東王在外面殺了人,來請皇帝責罰呢”
“殺人?殺什么人能讓大王親自跪在宮門前哭嚎”
“那還用說,不是朝廷命官,就是那家的王宮貴胄,總不能是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吧”
“那殺了誰啊?”
“要我說,應該是……”
時至八月,秋高氣爽,又是一場枯燥的朝議,這邊說應該增設一些地方官吏、那邊說要加強與魏國的通商交流,說來說去,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
皇帝頭戴白紗帽,身著白穿寬袖衫,手執玉如意,兩鬢斑白,不減其威,墨玉般的瞳仁中寒芒隱蘊,穩如廟中佛,高坐龍椅上,裝作深思熟慮的樣子,實則在等待今天的好戲登場。
突然,宮外侍衛緊急來報,太監聽完,臉色大變,俯身對皇帝說:“巴東王在宮門外哭嚎,直呼有罪,要見陛下”
蕭賾聞言來了精神,前些日子,劉寅等人密報巴東王意圖謀反,自己派去調查的人才離開建康,自己就收到巴東王前往建康請罪的消息,莫非那個好弟弟終于忍不了了?。
皇帝面色一冷,這么多年你一直隱忍不發,朕一直找不到機會,若你真與此事有關,那就別怪朕無情了。
“傳巴東王覲見!”
太監尖銳的嗓音傳出大殿,中間侍從隨即扯開嗓子將詔令送至宮門外。
不多時,一道衣裳臟亂、頭發凌亂的身影哭嚎著撲進大殿
“兒臣有罪,請陛下治罪,兒臣有負皇恩、有負太子期許,兒臣有罪。。。。。。”
皇帝看著這一幕,雙眉微蹙,這又是唱的哪出戲?試探一下。
蕭賾壓著聲音問道:“你有什么罪?”
聽到皇帝詢問,蕭子響止住哭啼,哀聲道:“前幾日,兒臣縱馬失驚,摔在石頭上,昏迷過去,竟然來到了陰曹地府。判官高居堂上,說兒臣整日飲酒作樂,荒廢公事,辜負陛下托付兒臣治理一方百姓的期望,曾經行事莽撞,不僅與眾兄弟不睦,還頂撞太子,有違孝悌之道,依律當受湯滏刑。正要行刑之時,閻羅察覺兒臣陽壽未盡,準許我還陽,臨行前警告兒臣,若是不能得到陛下太子的諒解,兒臣將不久于人世。兒臣自知罪無可赦,請陛下責罰”
太子蕭長懋先是感到詫異,而后一股怒氣上涌,這還是那個行事張狂、言語粗魯的巴東王嗎?這種一聽就知道騙人的話竟敢說出口,還說得煞有介事,是把本宮當成鄉野村夫了嗎?!
然,事出反常必有妖異,這番話難道是豫章王屬意的,借以鬼神之說諷刺皇帝暗害大臣兄弟之舉?
蕭長懋抬頭看向皇帝,只見其面色如常,一時間舉棋不定。
雖然世人皆言太子喜好睡懶覺,不善心機,但是能在這亂世中穩居東宮之位,又豈是易于之輩。蕭長懋很快就擺脫蕭子響的影響,理清思緒,心中冷哼一聲,既然你主動入局,焉有放任不管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