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fā)之后,蘇九月就沒能睡個好覺。
半夜,她又從充斥著謾罵聲的夢魘中驚醒,躲在被窩中不敢合眼。
想去客廳倒杯水,卻發(fā)現(xiàn)盛陽的房間還點著燈。
這幾天盛陽好像都很忙,通常都在她準備睡下的時候才進門。然后一忙又怕是一個通宵。
這么一想,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他一個小職工為什么會忙成這樣?有沒有按時吃飯睡覺?
這小房子都已經成為眾矢之的了,為什么他還要執(zhí)意回來,沒有半分要搬走的意思?
有太多的問題迫使她走近了盛陽的房間,鬼使神差地敲了敲門。
“盛陽,你還沒睡嗎?”
等了一會,他沒有回答。蘇九月想興許是打擾他工作了。畢竟不想被人打擾的時候,不理會是最委婉的拒絕……
失落漸漸涂滿她的眼眸。
就在這時,一片光亮猝不及防地晃了她一下。門被打開了。
接著,頭頂便傳來他好聽的聲音:“怎么了?”
蘇九月神情恍惚地抬起頭來,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瞳孔。
他好像瘦了,輪廓更明顯了。臉上帶著一些胡茬,眼角也是一片烏青。
于是她心底所有的疑問都飛到了九霄云外。畢竟那些都不重要。
“沒事沒事。”蘇九月抱著水杯的手緊了緊,“你快去忙吧,忙完早些休息。不然身體會吃不消的。”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冰冷的手腕突然被溫熱的手掌抓住。
蘇九月不明所以地回頭。他背著光,神色晦暗不明,只有瞳孔中的一點微光在搖曳,似乎要把她吸進那對明眸當中。
盛陽咬咬唇,心底一陣抽痛。
都什么時候了,她居然還要忍著不說,關心他是否安好?
“我……睡不著。”他隨口扯了個謊,借機把她拉進了房間,“你得給我講故事。”
???
蘇九月呆滯地站在原地,望著他利索地合上筆記本,爬上了床。
他掀起被子的一角,還開心地拍拍床沿:“來,進來講。外面冷。”
見狀,她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顫抖著捂住胸口。
“你、你想對我做什么?讓你住進來的時候不是說好,絕對不能對我做什么。我們簽過合約的,你還按了手印!那是有法律效益的我跟你講!”
蘇九月喊了半天,也沒從房間里退出去。
畢竟面對盛陽,可比一個人面對那些可怕的夢魘要舒服得多。
盛陽撇撇嘴,嫌棄道:“你是有被迫害妄想癥嗎?都住了這么久了,我要想對你做點什么,恐怕你孩子都三個月了。”
……
好像,有點道理……
“不嫌冷是吧?那你就在外面凍著吧。”他挺拔的身子一縮,用被子給自己裹成一個壽司,“啊——太暖和了。舒服!”
她握緊自己冰冰的小手,活動了一下涼涼的腳趾。
太氣人了!盛陽就是這么對待一個女孩子的嗎?活該沒有女朋友!
這么想著,蘇九月一個大跨步來到床前,抓起盛陽的被子猛地一掀!
盛陽順著被子滾到了床的一頭。他頓時覺得渾身上下涼颼颼的。
一回頭,蘇九月已經將自己裹好,坐在了床的另一頭。
“蘇九月!”
她像個沒事人一樣努努嘴:“我那屋還有一床被子,你可以搬過來一用。”
“不行。這是我的被子。”盛陽說得義正言辭,像個不畏強權的戰(zhàn)士,“我大度,可以借你蓋。但是我也要蓋。”
說實話,這假不正經的樣子十分滑稽。
只是蘇九月還沒來得及笑,他就抓住了被子。手臂上的肌肉一緊,被子便被他扯去了一小部分。
然后,他委屈地將龐大的身體縮成一小團,也鉆進了被子里。
不同于自己的熱量順著這條被子傳來,蘇九月垂下頭,耳根燒了起來。
“看在你還算是個女人的份上,我就讓你多蓋一點。”
什么叫還算是個……
“啊——嚏!”
盛陽一個噴嚏打斷了蘇九月的思緒。
只見這個大男人抹了抹鼻子,身子又委屈地縮了縮。
蘇九月心疼地蹙眉,屁股往他那邊挪了挪。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縮短,進風的地方就小了,溫度很快就升了上來。
盛陽別過頭,嘴角開始止不住地上揚。
“喂。”蘇九月的聲音很輕,像是怕打破了此刻溫柔的夜色,“你為什么還不搬走?”
他滿臉困惑:“為什么要搬走?”
“你也知道這里很快就要被收購了。更何況,現(xiàn)在店鋪里隨時會來一些奇怪的人,危險得很……”
盛陽漆黑的眸子折射出一絲陰冷的光。
“我不在的時候,有誰來過嗎?”他明明在附近安排人手了。
“今天沒有了。但是誰知道會不會再來。”
他沉沉地嘆了一口氣,說:“我不會走的。讓他們知道這里還住了一個男人,你能安全些。”
聞此,蘇九月的心微微一動。他是在擔心她嗎?
這樣就夠了。
“沒關系,你不用管我。早點搬出去吧。”她苦笑道。
盛陽望著她的臉,語氣不禁兇了幾分:“那你呢?”
“我……會等到他們來收走房子的那天。然后跟他們說說。”
“我有一個總監(jiān)朋友,他……”
“不用麻煩他了。主要是也不想麻煩你。”
盛陽笑了笑。似在嘲諷總是熱臉貼上冷屁股的自己。
“收購底商是一個公司的決策。憑什么因為你一張嘴就能改變?”
他的聲音比剛剛沉了幾分,銳利得猶如一把匕首,生生地劃破了她心底最后的僥幸。
“是,我是住在你的房子里,喝你燒的水、吃你做的飯。但我不是個廢物,我是能幫到你的!”說到這,他才注意到自己失態(tài)了,輕輕放低了分貝,“而且不嫌麻煩。”
蘇九月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
雖然語氣兇,但是……她卻能聽出他細膩的溫柔。
“蘇九月。不是所有問題你都能自己解決。”
盛陽的語氣放緩,鄭重地對上她泛紅的眼眶。
“那個時候,你可以來找我。我一定會幫你。”
這種話俗嗎?
俗。
但偏偏就是在幾乎全世界都拋棄她的時候,很中聽。
也是因為中聽,她的眼淚頓時決了堤。于是這幾天忍住的委屈和痛苦,她全都哭了出來。
“我要是沒有遇見何之洲就好了!我要是保護好媽媽就好了!我要是……”她話沒說幾句,被子已經濕了一片,“我要是再爭點氣就好了!”
一聽她爆發(fā)出來,盛陽反而松了一口氣。
他朝蘇九月挪了挪,像對待寶貝一樣把她摟進了懷里。
柔順劑的清香,混雜著只屬于他的味道。這份安心讓她哭得更兇了。
不知過了多久,濕噠噠的胸口好像干了一些。懷里的人兒總算是睡下了。
這次蘇九月沒有縮成一團,也沒有皺眉,睡得很安穩(wěn)。
盛陽輕手輕腳地讓她躺平,靠在床頭順著她烏黑的秀發(fā),眉眼低垂。
忽的,手機“叮咚”一聲。
蘇九月迷迷糊糊地抱緊他的一條胳膊,似乎沒有被吵醒。
他抿唇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取下手機。
是陸庭的消息。
“總監(jiān),7位董事已經全部就位。明天的董事會您有什么命令嗎?”
眸中的柔情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比夜色更甚的幽深。
指尖與屏幕輕碰,冰冷的黑字一個個跳進屏幕。
——彈劾何董,讓何家滾出Gl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