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街上有兩家藥店,重陽路過第一家藥店沒有進去,繼續往第二家遠一些的藥店走。
盡管第一家藥店店面更大些,裝修的更好,但據說第一家藥店價格貴,有時還會買到假藥,在街上名聲不好。不是在周圍住的人往往因它店面大,覺得更有保障選了這家店,周圍的住戶有需要則是都去第二家店抓藥。
路有點遠,一刻鐘后重陽到了益安堂。
進門,因時間尚早,店里冷清了些。
“有人在嗎?”不僅是冷清,半個人都沒有,連掌柜都沒看到。
“在在在。”
砰——
柜臺處震了震,同時還有抽氣聲。
“在,有人在,你有什么需要?”那人捂著撞疼了的腦袋從柜臺下鉆出來,手里還提著一只死老鼠。
看清了面前所站之人,那人驚訝道:“崇姑娘?”
一個同被沈成誤導了的可憐青年,他就是跟墨劍墨棋一起在鬼門關走了一趟的陸高杰。
重陽也有點驚訝,“你家店不是善藥房嘛?怎么在這?”
善藥房在城中心,在江州有多家分店,可這店明明叫益安堂,跟善藥房打不著半點關系。
“家里父母經營的善藥房,益安堂是我的店,店很小,讓姑娘見笑了。”
意識到手上還提著死老鼠不合適,陸高杰喊道:“紅豆黑豆出來一下,有客人來了。”
伙計出來,一人接手了死老鼠,一人站到了柜臺后,陸高杰接過伙計遞來的濕巾擦著手,出了柜臺,問:“姑娘需要什么?”
重陽一連報了十幾個藥名和需要的量,由伙計一一幫她配取。
陸高杰一聽,問:“這藥方蠻怪的,治什么的?”
“不清楚,大夫給的藥方。”
不一會兒,需要的藥抓夠了,重陽要了五貼藥,付賬時,問:“你這能大批量進貨嗎?”
“可以。”陸高杰不好意思道:“雖然這店是我的,貨源是父母店里的倉庫。”
大藥店的品質可以信的過,何況因為抓了老鼠,陸高杰就不親自抓藥了,雖然擦了手,見過他抓過老鼠,客人難免會覺得有點臟,可見他有難得的待客之道。
“價格如何?”
大藥店的倉庫草藥品種肯定齊全,重陽還是報了十幾個藥名,陸高杰拿出了進貨單,一一確定后,給了重陽很合適的價格。
重陽盤算了下自己腰包里的錢,豪氣地把這十幾種藥全包了。
陸高杰詫異道:“姑娘買那么多作甚?要開藥店也不是這么進貨的。”
重陽笑著說:“我哪知道,老板怎么吩咐我就照辦了,先付一半金額,送貨上門付另一半是吧,麻煩送到望海樓。”
重陽這筆是筆大買賣,陸高杰卻沒見異常高興,更沒有露出阿諛奉承的神色,依舊笑容淡淡,“我記下了,午后給你送去。”
“麻煩了,那我先走了。”
突然,陸高杰叫住了重陽,說道:“謝謝。”
“謝我給你們店這筆大買賣?”
“小莊樓的事謝謝。”
重陽疑惑道:“我又沒幫什么,謝我什么,你客氣了。”
陸高杰也說不上來,重陽確實去忙她自己的事了,一早就離開了廳中,可他總覺得,他能活下來,是因重陽做了什么。不然,怎么就唯獨他活下來……
“那就謝謝給我這筆大買賣吧。”陸高杰笑著說。
他又想到一件事,問:“明日小莊樓有聚會,你會來嗎?”
“你還敢去小莊樓?”別人也就算了,陸高杰是經過那場血戰的,應該對小莊樓有陰影了才對。
“朋友都會去,我不去不合適。”陸高杰笑得靦腆。
該說他膽子大還是木訥呢,重陽不做評價,說“或許會去吧,有機會的話,還有事嗎?”
陸高杰說沒事了,所以重陽帶著幾服藥離開了。
伙計黑豆不懷好意地問道:“少爺,那就是你為其辛苦找玉肌膏的姑娘?怎么不交給她呢。”
重陽見陸高杰的那時,她被燕南十六騎抓傷了臉,傷口只涂了藥膏,沒有包扎起來,陸高杰注意到了,從小莊樓出來后,他托關系找到了能祛疤的玉肌膏。只是現在看來,并不需要這藥膏了,重陽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重陽回到小莊樓,把藥拿到廚房,讓人把藥熬出來。把熬好的藥端到斜對面,看著丁爺爺把藥喝下去,重陽方才真心笑了起來。
“我會每天盯著丁爺爺把藥喝掉的,不許嫌苦哦。”
“好好好。”丁爺爺比重陽更高興,他的一對兒女都沒那么在意他,重陽重視他,他怎能不高興?
重陽端著空碗回望海樓,半道遇上了來吃早飯的叔父一家。
嬸娘心情好好地扯住了重陽的手,將重陽拉近,近距離看她的臉,很滿意地點點頭,“你住在望海樓,不能時時刻刻見到你,身邊沒你的說話聲,嬸娘有點不舍啊。明天來家里吃頓飯吧,你還沒到過嬸娘家呢,明天來玩玩。”
大半個月,叔父一家只在飯點過來望海樓,遇上重陽最多打聲招呼,話不多說。沒有遇到么,就問沈娘一聲她去哪了,嬸娘說不想打擾她工作,不能時常過來叨嘮,句句都合情合理,很關心的意思。
沒讓重陽離開望海樓,是因望海樓可以免費提供飯,雖說是剩菜剩飯,可不僅不要錢,味道還好,菜式多,嬸娘一家食髓知味,能占便宜就占便宜。重陽很理解他們這一家子。
“好啊,我明天過去。”
無事獻殷勤,重陽倒是想看看嬸娘會擺什么鴻門宴等她。請她下山的正事要上演,因腰上的傷,重陽最近很老實,最多就是帶著孩子去街上轉轉找點野貓回來,現在店里抓老鼠的野貓夠了,是時候找點其他的樂子了。
看著嬸娘去了廚房帶著剩菜離開,沈娘走了過來說:“還真讓你說中了,你嬸娘剛剛對我說她見街上很多乞丐沒飯吃,問我能不能多給些剩菜剩飯,她想接濟一下那些可憐人。我說店里的剩菜剩飯事后就是分給乞丐的,讓她不用擔心。”
話到這沈娘笑了。
“冬天沒吃的人就去抓貓抓狗吃,這街上的貓不多見了。”重陽說。
“沒了貓,街上老鼠多了,街坊很多抱怨被老鼠咬了東西。”
“店里預防一下,鼠疫要來了。”
沈娘吃了一驚,“你說什么?鼠疫?”
鼠疫是什么?人人聞之色變的存在!鼠疫爆發,那死的絕對不是一兩個人,幾百幾千上萬都可能,簡直就是能讓人間成為煉獄的存在!
“這事不要亂說,小心被官府當做妖言惑眾。”
“可……你說的真的?你發現了?”
“小白來時我做的那些事你還記得吧?丁爺爺發燒了,我懷疑那是鼠疫。”
重陽又說:“待會兒會有人來送藥草,我準備的,你收下給錢,別的不用多說。”
兩人說著悄悄話,歸海出來了,重陽迎了上去。
歸海說:“我要回去了。”
歸海送重陽到達目的地就會離開,他的離開,重陽早就有心里準備,沒有挽留。
“這個給你。”歸海從懷里拿出了一塊玉佩,見到這玉佩,重陽瞪大了眼,“這,我不是十年前就扔下懸崖了嗎?怎么在這?”
鳳玉,當年圣上賜給重陽的玉佩。端午有一塊龍形玉,龍鳳呈祥,這兩塊玉佩是他們兩人婚事的信物。
“這個啊,那年我在崖下采藥,還是你讓我去采的呢,你大概忘記了。就見有個東西掉到了背簍里,一直想還給你,但這東西是你扔掉的,還了你,你又會再扔,想想暫時就幫你保管下了,哪時說不定有用。我看現在正合適,就還給你吧,好好保管。”
歸海將玉佩放到了重陽的手上,拍拍她的手又道:“你師父讓人尋了你在世的親人目的,你明白嗎?”
“明白,師父曾說過,何山寺不是我久待之地,我總有一天會離開,他說既然要離開,讓我跟著親人離開他放心一些。”
“你沒說到點上,自幼失去親人的你,戾氣太重。跟有血脈相承的人在一起,雖然血緣很淡了,但也畢竟是你為數不多的親人,跟他們一起生活,你師父希望這能淡化你的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