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婆娘命可真硬,投了一年多的毒才死。”
最后的最后,那個熟悉的聲音如是說。
“茜茜,待一切處理妥當(dāng),我就能把你抬為正妻了……”
只是她連抬抬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身子愈發(fā)冰冷僵硬。
直到失去意識。
……
朦朧之中,一雙溫?zé)岬拇笫謱⑺龜r腰抱起。
這股熟悉的皂角味令她無比安心,甚至淡去了周圍彌漫的血腥。
如果,如果死亡能擺脫生前折磨,得到溫暖如斯,也好。
就讓她放下那份執(zhí)念,永遠在這溫暖的懷抱中安息吧。
“啪!”
“啪!”
渺遠的鞭聲愈發(fā)清晰起來,喚醒了她的意識。
錦瑟睜開眼,一時間有些恍惚。
這里便是陰曹地府嗎?怎么沒有牛頭馬面來接她?
她打算起身下床,腰卻用不上力,只有一陣鉆心的疼痛。
“你還想去哪?”
被這冰冷的聲音一喝,錦瑟怔住了:“皇兄?”
只見錦華劍眉緊擰,漆黑的瞳孔之中盡是怒意。
“及笄才幾日,倒是漲了不少本事。這次是去追刺客,下次是不是就要上戰(zhàn)場了?”
追刺客?
她不是被李長蘇毒死了嗎?
錦華還在氣頭上,語氣兇狠地問:“孤鶴!鞭聲怎么停了?”
“回殿下,已經(jīng)打完了。”院外傳來孤鶴的聲音。
追刺客,腰部受傷,還有駭人鞭聲……她想起來了!
十五歲生辰宴上,她為了出風(fēng)頭獨自去追潛入皇宮的刺客,卻被那刺客一刀劃傷了腰。皇兄,也就是太子錦華大發(fā)雷霆,說侍衛(wèi)十八護主不力,罰重鞭五十。
不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
是死前的走馬燈,一定是走馬燈!
她趕忙用被子捂住了自己。
錦華見她如此,怒火又旺了幾分。
“看來你還是沒有悔改之意。那就罰你禁閉,直到你知錯為止!孤鶴!”
侍衛(wèi)孤鶴來到錦華身畔行禮:“屬下在。”
“命人在華年宮外看著公主。沒有我的命令,她哪都別想去!”語畢,錦華甩袖而去。
聽到腳步聲漸遠,錦瑟才露出一雙眼睛。
視線中是從小跟她到大的兩個丫鬟。霧藍色衣袖的是飛雪,輕粉色襦裙的是飛花。
“太子殿下也太兇了吧,公主才剛醒……”飛花嘟囔道。
飛雪攔住了她的話,勸道:“飛花!太子殿下也是你能編排的?”
“可是!”
“現(xiàn)在公主的情況要緊,你少說兩句吧。”
錦瑟怔怔地望著她們走近,詢問她是否要喝水。
不過她并沒有回應(yīng),而是伸手碰了碰飛花的指尖,又碰了碰飛雪的臉頰,都是熱的。
難道,她真的回來了?
“公主,您怎么哭了!”飛花見她眼眶濕了,立馬慌了神,“是不是傷口又疼了?奴婢這就去請?zhí)t(yī)!”
錦瑟一邊抹淚一邊叫住了她:“不、不用,我沒事,只是……”
有太多難以言喻的情緒堵住了她的喉嚨,險些又涌出淚水來。
飛花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頓時明白了什么,開口道:“公主,您別難過了。”
這句話一出,她反而更想哭了。
“太子殿下是在氣頭上才罰您禁閉的,肯定過幾天就心軟。您就趁這些天好好養(yǎng)傷,養(yǎng)好了奴婢再陪您出去玩!”飛花最是向著她說話,暗戳戳把錯都歸結(jié)在錦華身上。
飛雪則不然,用眼神示意飛花閉嘴,開口道:“公主,奴婢猜測太子殿下是為您好,不是故意罰您的。”
……
她真的不是因為被關(guān)禁閉才……不過前世她好像確實因為錦華對她的態(tài)度大哭了一場。
從重傷昏迷中醒來,錦華沒有問她是否受到了驚嚇,也沒有流露出擔(dān)憂。她收到的,只有冰冷的斥責(zé)和懲罰。
父皇忙于朝政,母后又早早薨逝,錦華是世界上最親的人了。他卻一點都不在乎她。
所以,聽到飛雪為錦華開脫時,錦瑟大發(fā)雷霆。
“他那是為我好嗎?他那是巴不得我就這樣死了!”
飛雪被她的怒意嚇得便不再多說。
可這一次,她沒有反駁,飛雪才能繼續(xù)開口。
“您從昨夜昏迷到晌午,太子殿下一直守在您身旁等您醒來,午膳都沒能好好用。他定是因為太擔(dān)心您,一時氣急,才說了重話。”
聞此,她愣了愣,眼淚再也控制不住。
她終于明白了。她終于明白為何無論她哭鬧不止還是臥病在床,李長蘇從來不對她說一句重話。
那根本不是什么情深似海,而是漠不關(guān)心!
可她卻被李長蘇的“溫柔”蒙蔽了雙眼,甚至不惜以命相逼,讓錦華下旨賜婚。
“錦華,你做個選擇吧!”猶記得那日,她站在屋頂之上,迎風(fēng)喊道,“今日是讓我嫁給長蘇,還是讓我死在你眼前!”
“你給我站在那別動!”錦華的語氣難得軟了幾分。
不過那天風(fēng)太大,她探出身去也沒能聽清錦華的話,卻是腳下一滑,整個人摔了下去。
好在錦華接住了她。
她雙腳站定,心魂未定之時,錦華的巴掌便落了下來。
啪地一聲,她的小臉?biāo)查g紅了一片。
“父皇和母后都沒打過我,你怎么能……”她聲音顫抖地質(zhì)問道。
“你還知道喊父皇母后啊?”錦華的眼眶也紅了,只不過分不出是因為憤怒還是什么,“我還以為不打打你,你都不知道自己是個公主了!”
“呵。我早該知道……你滿腦子只想著我不能給你這個做太子的丟人,根本不會把我當(dāng)個妹妹!”
“你——”
“我只想和在乎我的人在一起。至于這個公主,不做也罷!”說完,她不再多看錦華一眼,哭著跑遠了。
后來,不知怎的,錦華還是下旨賜了婚。
錦華沒有記她的仇,以公主出嫁的陣勢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把她嫁了出去。可她卻執(zhí)拗地沒有再聯(lián)系過他。
可笑……她實在是太可笑了。
錦瑟哭了一個時辰才算把上輩子的委屈和悔恨哭完。
哭累了,就一覺睡到了晚上。
飛雪伺候她用完晚膳,拿出了一本冊子來。
“公主。十八說這是昨日從您身上掉下來的,應(yīng)當(dāng)是您的東西。”
錦瑟接過來看了看,是宮里常見的那種線裝冊子。可是她平時連書都不怎么碰,怎么會有這樣的冊子?
她好奇地翻開,五官頓時擰作一團。
“這字也太丑了!”她舉起冊子也讓飛雪看,“還沒我五歲時寫得好看。”
飛雪怔了半晌,無奈地笑道:“公主,您又拿奴婢開心了。這上面哪里有字呀。”
錦瑟又仔細地看了一番,心里咯噔一聲。
她一頁頁向后翻去,白紙黑字記錄著前世種種,冊子上扭曲的字體也逐漸變得清晰工整。
錦瑟連忙合上了冊子,緊張地問:“還有誰見過這個?”
“這您得問十八了。”飛雪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