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守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窗外一陣陣蟬鳴過于恬噪,炙熱的陽光也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狠狠地印在了他的臉上,使得他不由自主地睜開了雙眼。
他環顧四周,雪白的墻壁,兩三張病床,仔細一聞還能聞到空氣中帶有一絲消毒液的味道。
而當他看向手臂右側的時候,發現早有一個女孩趴在旁邊的桌子上,沉沉地睡著。
云守明心里想著:“看來靈澈已經在這兒守了一夜了。”
看向雨靈澈的眼神則是充滿了溫柔和憐惜。
而聽到身邊傳來響動的雨靈澈睜開惺忪的雙眼,發現她所擔心的人正在溫柔地看著她。
她的臉上不禁浮上一片緋紅:“你醒啦,你的傷怎么樣了,還痛不痛啊。”
“沒事,抓住醫生了嗎。”
云守明看到雨靈澈醒來,神情又恢復了以往的嚴肅與冷漠。
雨靈澈看他醒來之后第一件事竟然還是公事,語氣瞬間變得充滿無奈:“當然啦,威廉隊長的能力完克醫生,醫生瞬間就被制服了。”
聽到她的回答,云守明大吃一驚:“你說什么,你說威廉隊長制服了醫生?”
云守明激動的表現讓雨靈澈十分不解,她并沒有細思個中緣由,反而用揶揄的口吻說道:難道是我們的公正無私,嚴肅古板的小組長不成?
云守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急切地開口道:“那那個灰袍小子呢。”
雨靈澈歪著頭看向云守明,不解地問道:“什么灰袍小子?”
“一個擁有琥珀色瞳孔的小子,大概比我矮一點,瘦瘦的。身上穿著灰色的兜帽,衣服很破還很臟。”云守明連說帶比劃。
“哦,那個醫生的同伙啊,我們一塊兒把他逮起來了。”
雨靈澈的回答讓云守明大吃一驚,他明明看到那個小子和醫生大戰了一場,并且制服了醫生。
可現在的情況,那小子和醫生竟然變成了同伙!
是雨靈澈的所見有誤,還是自己的記憶發生了混亂。連云守明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或許是醫生的藥劑里帶有致幻成分吧。云守明安慰著自己。
可是令他想不明白的是,那人那晚與他的對話,還有與醫生的戰斗的場景是如此的真實,根本沒有一絲幻境的感覺。
最奇怪的是,如果兩人是同伙,那么自己為何能安然無恙地躺在病床上。
既然人還在,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的云守明,還是準備去親自看看。
或許和那個小子對話,可以讓自己明白當晚所發生的一切。
想到這里,云守明對雨靈澈說道:“把我的衣服拿過來,我要去看看他。”
不知何時,雨靈澈嘴里已經嚼上了口香糖,狐疑道:“看誰啊。”
嚼口香糖不僅是她的愛好,更是她放松的手段。
云守明昏迷了一夜,她也陪在病床前一夜。
看到云守明安然無恙,她緊張的心也隨著放了下來,自然要嚼上一塊放松一下。
“那個灰袍小子,醫生的同伙。”
云守明低下頭,尋找自己的鞋子。可剛一活動,劇烈的疼痛又從右臂上的傷口處傳來。
嘶,疼痛使他的額頭疼得冒出了冷汗,嘴角也不經意地抽動起來。
他不敢讓雨靈澈擔心,否則別說出院能不能經過醫生同意,就連雨靈澈這關都過不了,
想到這,他靜了靜心,強行地忍了下來。
可他沒想到,此時他這一切細微的表情卻被雨靈澈一絲不落地看在眼里。
雨靈澈將他的鞋子踢到遠處,用教訓的語氣說道:“你的傷還沒好,不許出院,這個案子交給其他人負責就行了。”
說完這句話,雨靈澈心中暗爽,平時都是自己被他教訓,這次終于輪到自己教訓他了。
可病床上的云守明并不會因為雨靈澈的一段話就這么輕言放棄,他還想通過組織來勸說雨靈澈:“可這是組織上交給我們的任務,怎么可以交給別人。”
知道云守明心里打什么注意的雨靈澈立刻回道:“放心吧,這次我們雖然沒有親手抓住醫生,但是也是獲得了他的情報,組織上不會責怪我倆的,據說還要給予嘉獎呢。”
“而且威廉隊長已經交代過啦,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養傷,爭取早點出院。”
見到雨靈澈如此執著,云守明也只好重新回到床上乖乖躺好。
可他雖然表面上做出安心養病的樣子,但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將那晚所發生的事在腦海中不斷回放,希望能找到事情的真相。
可任他百般思索,卻還是想不通救命恩人為何會變為醫生的幫兇。
或許事件的真相,只有真正見到那個家伙才能了解清楚了。云守明心想。
想罷,肚子咕咕叫的他轉過頭對雨靈澈說道:“我餓了,來份炙炎水晶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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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云守明的傷還不算特別嚴重,也可能是作為守序者的他身體素質本就比常人強悍。僅僅過了數日之后,云守明便受到許可,允許出院了。
出院后他并沒有閑著,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見那個來歷不明的灰袍小子,尋求那晚事情的真相。
“希望他能在威廉隊長的嚴酷手段中活下來吧。”
十分了解威廉隊長手段的云守明一面加快步伐,另一面則在心里暗暗祈禱。
云守明和雨靈澈是守序者的組員,這是密米爾城內城特有的執法機構,由最高研究院授權,負責維護內城和外城的治安。
雖然雨靈澈稱之為威廉隊長,但實際上威廉并不是他們所在小隊的隊長。
守序者共分為十三個隊伍,每個隊伍有六個小組,每組一男一女兩人組成。而威廉則是第七小隊的隊長。
每個隊伍的執法風格是不一樣的,這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隊長對組員的要求。
而第七小隊的標準風格則是屈打成招和嚴刑逼供,這之中當然少不了隊長的應允與暗示。
云守明是很不愿意讓威廉插手此事的,往日的一些瑣事讓他對威廉此人的人品作風有了透徹的認識。
但不湊巧的是,當日當值的正是第七小隊。
他本以為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將醫生繩之以法,但情報中未出現的原質能力打了個他措手不及。兩廂抉擇,萬般無奈之下,他還是選擇了求援。
云守明來到監管所,遠遠地看到兩個身穿和他同樣制服的青年男子正坐在門口興高采烈地賭著錢。
從身前的標志來看值守的是十三小隊的隊員。和他的關系雖然談不上好,但也不壞。
“嗨,勞倫斯。”他主動走上前,向對方打招呼。
“呦,這不是守明嗎,身體恢復的挺快嘛。”其中一個男子回道。
“還好。”云守明蹲了下來,說明了自己的來意:“那天和醫生一起被關起來的灰袍小子在這里嗎?”
“灰袍小子?”男子摸著下巴思索起來,不一會,腦袋中已有了答案:“在的,在53號監管室。不過,你問這干嘛?”
云守明表明來意:“我可以進去看看嗎,我想和他聊一聊關于案件的情況。”
勞倫斯為難地說道:“這個嘛,私下見犯人是不被允許的,有隊長的許可令嗎。”
“沒有。”
但他并沒有離去的打算,只是不咸不淡地威脅道:“不過,值守期間賭錢也是不被允許的吧。”
被威脅的勞倫斯倒是不氣不惱:“好吧,你這古板的家伙什么時候也學會這套了。”
說罷,拿出鑰匙打開監管所的大門。
“不過,千萬別讓其他人知道了。否則我和沙爾又要被罰錢了,說不定還會被關禁閉呢。”勞倫斯沖著云守明嘟囔道。
看來,賭錢這事并不是兩人值守期間第一次這么干了。
“放心吧。”云守明瀟灑地沖著身后擺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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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守明還沒走到53號房門口,熟悉的聲音便從遠處傳來:“靠!你這家伙怎么才來啊,我都快要被那個威廉打死了。”
他緩緩走到53號監管室,打開監管室的小窗,調侃道:“你的眼神不錯嘛,那么遠就看到我了?”
灰袍少年恨恨地說道:“哼,你這家伙,我救了你,你的同伙卻把我當成罪犯。早知道不救你了。”
云守明揶揄道:“你救我的命可是收了錢的,并沒有白救哦。”
他的一番話使得少年更來氣了:“才那么點錢,你好歹也是內城的執法人員,命就那么不值錢嗎。”
“好啦,我這不是來了嘛。不過,我更關心的是,你是誰,又是如何變成罪犯的,那晚我昏迷后究竟發生了什么。”云守明的目光瞬間變得認真起來。
“那晚嘛。”灰袍小子撓了撓脖子后面。開始回憶起來。
“等等,我是誰這很重要嗎?”
云守明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當然重要了,次城是什么地方我最清楚不過了,沒有正常人敢在那個時間段出現在次城。所以,我先要了解你的身份,或許,你是其他案子的嫌疑人也說不定。”
“好吧,疑神疑鬼的家伙。”
灰袍小子嘆了口氣,語氣隨即變得自戀起來:“我叫瓦沙克·羅亞,目標要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探險家,挖掘世間所有的寶藏,成為世界第一有錢人。來次城嘛,當然是尋寶啦。”
“沒人關心你的目標!”
云守明看著這個自戀的家伙,不由地翻了翻白眼:“好,下一個問題。那晚你制服醫生后究竟發生了什么。”
“之后嘛,之后我就躺在你旁邊啦。你也知道我都快要餓死了,就躺在你的身邊準備好好睡上一覺保存我為數不多的體力。”
“可就在我將要入睡半夢半醒之間的時候一個和你一樣身穿白色風衣的家伙就沖了出來,他拿出了一個奇怪的棍子,不由分說直接把我打暈了。醒來之后,我就在這兒了。”
“原來是這樣啊。”云守明思索了下,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那他為啥要拷打你啊,你把情況解釋清楚不就行了嗎。”
“我當然是解釋了啊,不過那家伙根本就是個假公濟私的暴徒嘛,他借著審訊的名義,強迫我承認是醫生的同伙。我不承認,他就用審訊室里的刑具狠狠地打我。不知為什么,在這里我的原質能力完全使用不了,結果當然是屁股都被打開花啦。”
聯想起了之前的痛苦遭遇,瓦沙克感覺自己的屁股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這的確像是威廉的作風。”
云守明聽了瓦沙克的話,心里對此事又確定了幾分。
接著對瓦沙克解釋道:“這里是使用可以限制原質力發揮的材料建造的,所產生的力場不僅可以限制罪犯使用原質能力,還可以吸收罪犯的原質力并傳輸給內城的原質力供能設備。傳輸設備嘛,就是你腳上的那個腳環。”
解釋完畢之后,他觀察了下瓦沙克,卻又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
照理說,進到這里的罪犯在腳環的作用下,無一不是奄奄一息。哪怕是有著S級原質力的罪犯,也會變得比常人還虛弱很多。
“看起來你在腳環的作用下并沒有受到一絲影響。”
云守明不免有些驚奇。
“是嗎,我并沒有感覺我的原質力在流失啊,只是原質能力無法使用了。要不然,我早就溜出這里了。說了這么多,你打算什么時候給我放出來啊。”
來不及思考瓦沙克為何沒有收到影響,此時的云守明知道,帶他離開監管室才是第一要務。
“我還需要請示評議會才行。我的權限還不足以將你無罪釋放。不過嘛?”云守明欲言又止,狡黠地笑了笑。
瓦沙克好像猜到了什么似的:“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家伙,我看你是對我訛詐你那三百多枚金幣耿耿于懷,想借這個機會要回來吧。”
不等云守明開口,瓦沙克又沒好氣地接著說道:“錢都被你那個扒皮鬼隊友拿走了,現在老子一分錢也沒了。來了這一個月,好不容易攢了這么點錢,結果全吐出去啦。”
他的回答早在云守明的意料之中。雖然評議會嚴禁這種事的發生,但這種事情在這種評議會無法觸及的角落根本是難以禁止的。自己能做的,也僅僅是不與其他人同流合污而已。
心懷愧疚的云守明笑著安慰道:“再稍微委屈你一下了,我現在就向評議會說明情況。放心,我不會再讓你有事的。”
“那你快去快回吧。記得幫我帶點消腫的藥。”
一個不小心,瓦沙克又碰到了屁股上的傷:“哎呦,我的屁股。”
云守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偌大的監管所里只剩下瓦沙克的痛苦哀嚎在久久地回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