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局剛剛離開，江巍便立刻走了進來。

　　許戈覺得自己的腦子又開始一陣一陣的發暈，他方才和秦局說了一大車話，費心費力，實在是有些精疲力竭。他現在只想昏睡過去，好好睡上個一天一夜，但見好兄弟垮著一張臉進來，他還是強打精神，擠出一個虛弱的微笑：“嗨。”

　　江巍卻笑不出來。

　　他在方才秦局坐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沉著一張臉盯著病床上的許戈。

　　許戈一見他皺著眉頭，就知道“江媽媽”又要開始嘮叨了。

　　和秦局比起來，江巍的語氣堪稱溫柔，但聽在許戈的耳中卻更加冷颼颼的。

　　“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還好。”許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神情輕松道，“只是皮外傷，我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哦，原來斷了七根肋骨加內出血叫‘皮外傷’。”江巍平靜道，“看來你理解的皮外傷和我理解的定義不同。”

　　許戈不吭氣了。

　　“也許你真的認為自己是鐵打的不要緊吧。”江巍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話鋒一轉，“可是，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

　　許戈心里一突。

　　江巍的語氣愈發溫和：“你是和小孟一起去醫院見倪雨薇的，可是你卻不聲不響地消失了，甚至沒有和她說一聲。你知道她心里什么感受么？”

　　“我……”許戈啞著聲音道，“我會跟她道歉的。”

　　江巍嘆了口氣：“昨天那一夜真是我從警以來見識過的最荒唐的一夜。”他似乎想笑，但實在笑不出來，只能微微搖了搖頭，“好在嫌疑人拘捕得很順利，倪雨薇的口供我們也拿到了，也算是有些收獲。否則，我真不知道以什么面目去面對我們的隊員。”

　　“阿巍……”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江巍打斷了他的話，“我是你的搭檔，也是副支隊長，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我只希望你，在任性和沖動之前，想想你的身份。你不是一個人，你是支隊長，是隊伍的主心骨！如果你出了意外，這支隊伍的士氣恐怕會不復存在……”

　　他深深呼吸，站起身來仔細地看了看點滴，見一切都好，這才舒了口氣，面上的憤怒消解，擔憂重新浮現：“好好休息，我們都在。”

　　……

　　氤氳的水汽中，傅斯瑰從浴缸中一步跨了出來，隨手扯過一條寬大的浴巾圍在身上。

　　她離開水汽彌漫的浴室，回到臥室，坐在梳妝臺前慢條斯理地開始吹頭發。

　　她的頭發雖然不算很長，但又濃又密，每次吹干都要仔仔細細地吹上許久，才能確保每一根頭發絲都被吹到了。

　　她以手作梳，一下一下地梳開發尾，仍帶著濕意的頭發從她的指縫中掃過，帶來的涼意令她心頭驀然一動，恍惚想起昨夜在那座廢棄的劇院，許戈伸手想要抓她卻從她的發絲間劃過的畫面。

　　鏡中人如丸墨般漆黑的眼眸似乎也泛起了一絲漣漪，但僅僅只是一瞬，所有多余的情緒都消失了。

　　頭發終于吹干了，她解開被浸得有些濡濕的浴巾，拿出一瓶藥油，對著鏡子涂抹在身上。

　　她的肋下有兩大團淤青，已經青得發紫，看起來有些猙獰。她一邊涂藥油，一邊用力揉開，忍不住痛得輕嘶出聲。

　　“許戈下手這么狠啊！”一個帶笑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傅斯瑰從鏡子里看到了正從暗門鉆出來的聶薇，她一進來就歪倒在旁邊的沙發上，一邊脫掉大衣，一邊近乎粗魯地踢掉了腳上那雙明顯超過十厘米的細高跟短靴。

　　卸除掉這些束縛后，她整個人終于舒坦了，發出了一聲舒服的喟嘆。

　　“他也算是手下留情了。”傅斯瑰一邊揉藥油，一邊直皺眉頭，“而且，他應該傷得比我重多了。”

　　聶薇的嘴角挑起一個弧度：“看來，還是他愛你更多一點。”

　　傅斯瑰終于將淤青揉開了，她換了一套衣服，似笑非笑地看向聶薇：“康紹川究竟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讓你為他做到這種地步？”

　　聶薇哈哈大笑：“那么你呢？你又給那位許隊長灌了什么迷魂湯？”

　　“你今天有點跳脫。”傅斯瑰蹙眉，刺鼻的藥油味消散了，她聞到了聶薇身上濃重的酒味兒，“嘖，看來是喝多了。”

　　聶薇笑著搖頭：“端得太久了，我都快忘記自己本來的樣子了。”

　　傅斯瑰坐到了她的對面：“今晚的應酬還順利么？”

　　聶薇先點頭又搖頭：“順利，但我很不喜歡這樣的場合，那些假笑、逢迎和敬酒，還沒有我實驗室里冷冰冰的試管可愛。噢！當一名霸道女總裁也不容易啊！”

　　傅斯瑰舉起手，做出敬酒的姿勢：“恭喜你，成功邁出了第一步。”

　　“謝謝，如果是你敬的酒，我想我是愿意喝的。”

　　“我承諾你的事情已經做到了。”傅斯瑰換了一個更放松的姿勢，但吐出的話卻截然不同，“那么，該談談我的報酬了。”

　　聶薇坐直了身體：“你想要什么？”

　　“很簡單，我要看瑩心醫院五年內所有就診人的資料。”

　　“可以。”聶薇答應得很爽快，但她很快又露出一個微笑，“不過，有一些特殊的客戶，他們的保密等級很高，只有院長才有權限查看。而我們的顧院長忠心耿耿，只對那位負責，即使瑩心一直掛靠在康世的名下，他恐怕也不會買我的賬。”

　　“沒關系，你先提供普通客戶資料即可。”傅斯瑰十分善解人意，“至于這位顧院長，他很快就會自顧不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