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九章 作為一個父親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在一道道陌生的聲音的呼喚下,李棠這才緩緩地睜開了雙眼,一時間有些迷茫地看著站在自己眼前的穿著白色大褂的人。
是個……陌生的醫(yī)生?還是護士呢?
“你是李仁道的女兒李棠吧?他的手術(shù)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那個醫(yī)生稍微彎著腰對著剛剛才醒過來的李棠說道。
“手術(shù)成功了嗎?”
“手術(shù)很成功,患者已經(jīng)順利醒過來了,只是現(xiàn)在身體機能還沒有完全恢復(fù),說話和走路或許還需要一段時間。”那名醫(yī)生看著李棠從發(fā)懵到突然變得緊張的臉,不知道是覺得有些可愛還是感到了身為一名醫(yī)生的職業(yè)道德,說話的聲音都溫柔了許多,“你可以去看看他,在原來的病房,護士正在給他擦汗。”
“好,醫(yī)生,謝謝你。”聽到手術(shù)成功的消息之后,李棠的睡意這才消失得無影無蹤,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對著面前的醫(yī)生道過謝之后就快速走進了病房。
一走進那間對自己來說并不陌生的病房,李棠只覺得莫名地有些心跳加速。
潔白的病房,潔白的墻壁和天花板,走進去之后,李棠這才看到躺在病床上在護士的幫助下有些艱難地翻身的男人。
“老頭……終于舍得醒了?”
其他的話一瞬間卡在了喉嚨里,李棠甚至有些責(zé)怪自己的父親居然只是因為求勝欲望不夠強烈,就可以在病床上躺著不動這么久,讓她擔(dān)心。
“小棠,你來了啊,我還讓那醫(yī)生別去打擾你……”李仁道說話的聲音很輕很輕,就好像是還沒有完全從不知名的病情中痊愈一樣。
“還有哪里不舒服嗎?我還以為你要……”
“你先出去。”李仁道沉著聲音對身邊默不作聲的護士說道,直到那名護士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視線里,并且聽到了關(guān)門的聲音之后,李仁道才接上了李棠的話,“小棠,對不起,我病倒之后,你一個人經(jīng)歷了不少事情吧?”
“嗯……”一時間,李棠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低低地點了點頭。
或許是現(xiàn)在的場景有些太不真實,或許是她根本無法想象到眼前的男人,自己的父親,居然在二十年前做過手刃自己好兄弟的事情,總之,李棠在見到李仁道的那一瞬間,居然覺得有那么一點點的陌生。
“小棠,你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知道二十年前發(fā)生了什么吧?”
聽完李仁道的話之后,李棠明顯愣住了。
老頭怎么會知道……自己已經(jīng)知道這件事了呢?
老頭明明剛剛才醒來,曾經(jīng)自己也從未跟老頭問起過類似的事情,怎么會這么突然地問出這句話呢。
“小棠,按照我的計劃,這個時候的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解碼了我電腦里的加密文件,知道了望安戰(zhàn)事的全貌。”李仁道有些艱難地翻了個身,最終還是平躺在了白色的病床上,有些無力地盯著潔白的天花板,說話的聲音也很輕很輕,卻很篤定。
“你的計劃?你在說什么?”
李棠只覺得自己不好的直覺此刻在瘋狂地報警,昭示著接下來自己將會知道一件自己本來不用知道、或者是時間到了自己也不得不知道的事情。
計劃?
老頭——眼前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算好了他會住院,會臥病,并且也算好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自己一定會去解碼他電腦里關(guān)于望安戰(zhàn)事的文件?
憑什么?這沒有任何理由,他是怎么做到從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就算到現(xiàn)在的事情的?
“小棠,你不知道,江啟明會愛上你,只是時間問題。”
“而你們會因為望安戰(zhàn)事暫時分開,也只是時間問題。”
“知道了望安戰(zhàn)事全貌的江啟明一定會直接或者是間接地對我下手,但他也一定會因為你而心軟,我死不了,就一定會陷入長時間的昏迷。”
“我昏迷的時候,想必一定是江啟明如日中天的時候。”
“但小棠,我教過你,紙包不住火,哪怕他做得天衣無縫,以你的敏銳,也一定能察覺出某些事情的不對勁。”
“懷疑積累到了一定程度,你就會去查。”
“這一系列的事情都有跡可循,更何況,你完全擁有凌駕于一名普通黑客之上的能力,想查什么也只是時間問題。”
說到這里的時候,李仁道很明顯停頓了一下,用余光看了一眼保持著沉默,光從臉上也看不出來有什么表情的李棠,過了幾秒鐘之后才繼續(xù)緩緩地說道。
“那天,我早就發(fā)現(xiàn)了埋伏在樓頂?shù)闹鼙颉!?p> “我是故意中槍的,因為我知道這一天一定會來臨,讓周彬成為眾矢之的而不是江啟明,這才是我的目的。”
“我背負著痛苦的罪惡活了二十年,江照野,我曾經(jīng)最好的兄弟,我已經(jīng)很對不起他了,寧愿再對不起那個女人的丈夫,也不能再對不起江照野的兒子。”
所以對他開的這一槍,必須是周彬為了自己的亡妻打的,而不是江啟明為了自己的父親江照野打的。
這樣,他住院的事就跟江啟明沒有直接的關(guān)系,而周彬一直是江啟明那邊的人,也算是間接地幫著江啟明報了仇。
從一開始,從他和江啟明達成交易的那天開始,他就已經(jīng)在慢慢準(zhǔn)備為自己二十年前所犯下的錯誤而贖罪了。
在談判中江啟明提出的要求,他幾乎沒有拒絕一條。
他對李棠有好感,作為一個過來人,他當(dāng)然是看得清清楚楚,而若不是因為自己曾經(jīng)犯下的錯,因為自己親手殺了江照野,不論是從身份還是從個人魅力上,他們本來都應(yīng)該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老李,你們家是個女兒,我們家是個兒子,你說他們……有沒有可能成親呢?”
“老道認為,最后能不能在一起,還得看他們自己。”
“那以后咱們可就是親家了。”
“現(xiàn)在說這些,早著呢。”
他一直記得,江照野從一開始就想過要江啟明和李棠長大之后在一塊。
“除了周彬在開過那一槍之后還給我下藥這件事之外,其他的事,包括江啟明一定會贏過童野,大體方向上都在我的設(shè)想和計劃之內(nèi)。”
說者的語氣很輕很輕,而聽者此刻卻再也沒辦法像一開始那樣保持沉默。
“所以,你算好了一切,也把我——你親生女兒算進去,究竟是為了什么?”
“小棠,這都是為了彌補。”
“……彌補?你所謂的彌補江照野,就是掃平我和江啟明之間所有的外接阻撓因素,費盡心機讓我跟江啟明哪怕知道了望安戰(zhàn)事的真相之后,還能在一起?”
“是的。”李仁道輕輕地點了點頭,大言不慚地承認了自己的執(zhí)念,“這是老江的愿望,我想幫他實現(xiàn)。”
“你就不怕哪怕你做了這么多事,最終我和江啟明還是沒辦法在一起,我還是沒辦法喜歡上他,我還會因為你的老謀深算而疏遠你嗎?”
“小棠,你和江啟明一定會在一起的。”
“憑什么?我不喜歡他,你懂什么?你只覺得你愧對江照野,愧對你曾經(jīng)的好兄弟,你只覺得二十年前那一次你做錯了,你不覺得愧疚周彬的妻子也就算了,你從沒有哪怕一點點覺得對不起我嗎?”
面對李棠顫抖著聲音的指責(zé),李仁道卻不說話了。
“我是你親女兒,李仁道,為什么要讓我也成為你彌補他的工具?”
“知道望安戰(zhàn)事之后,李仁道,告訴你吧,我覺得你真不是東西,居然為了自己一個人茍活,連自己那么好的兄弟都可以下死手,還一并殺掉了那個目擊者,她何其無辜,我又何其無辜?”
“可就算是這樣,我還認為你至少是一個好父親,至少作為一個父親你是愛我的,但現(xiàn)在呢?你在做什么,你在說什么,你利用我,你要毀了我,就為了讓你自己有臉去面對江照野?”
“李仁道,那你怎么有臉面對我?”
“你說啊,你把你的親生女兒當(dāng)成什么了?算計我,來慰藉你那顆愧疚了江照野二十年已經(jīng)殘破不堪的心?”
“作為江照野的兄弟,你夠差勁,作為一個父親,你更是爛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