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也是一個懂得如何讓自己快樂的人，那么你能很容易地分辨出身邊的環(huán)境里是否真的存在快樂的氣味。烏丸就是這樣一個人，所以她很快地發(fā)現(xiàn)了，村子里沒有快樂，更沒有活力。

　　他們很疲憊，眼睛下泛著黑暈，像許久未眠。卻非要刻意擺出一副“正常”的樣子，維持表面上的歡愉，就如同那些令他們恐懼之物不復(fù)存在。

　　他們在逃避什么……？

　　烏丸意識到自己保持奇怪姿勢的時間有億點點長，因為此刻她胃里一陣翻涌，剛吃的餛飩快干嘔出來，血液也倒流到頭部，引來一陣惡心的頭暈。顯然她聯(lián)想到了從獵奇連環(huán)畫中看來的偽裝成人樣內(nèi)里腐爛的僵尸。

　　坐起身子，餛飩下肚。獵奇連環(huán)畫被美味的湯沖成泡沫，替代它的是武俠小說情節(jié)——村民礙于有人監(jiān)視，只得悄悄將請求寫在紙上，壓入大俠碗下。

　　端起碗，地下什么也沒有。烏丸干巴巴盯著那兒，仿佛這樣能把那兒盯得憑空出現(xiàn)什么來似的。

　　注意到周圍人不解的目光，她意興闌珊地放下碗，撇撇嘴：“切，碗底也沒什么所謂的‘求救信’或‘機密任務(wù)’嗎？”

　　她朝服務(wù)員招手結(jié)賬，隨即走到飯館老板那兒。

　　“老板，問你個事兒，成不？”她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在老板對面。

　　“我就一開飯館的，能知道什么事？”老板挑眉，見對面是個小姑娘，便敷衍回絕。他的聲音干干的，像沒有醬的炸醬面。

　　“小事而已。”烏丸微微一笑，從寬大的紫色袖子中撈出幾枚硬幣——似乎面值不小——推向老板。

　　老板見了，眼里閃出光芒。不過一秒后就隱去了，似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他環(huán)顧四周，迅速將手蓋在硬幣上，迅速滑進自己的口袋。并回以烏丸一個笑容：“當(dāng)然，給客人解答一些小小的問題也不是什么難事。”

　　果然，一些村民還是挺善解人意嘛～先從簡單的問題入手，免得太過直接惹人拒絕回答。

　　“最近生意如何？”

　　“還不錯。”

　　“祝你生意興隆。談?wù)勅な拢俊?p>　　“……沒有。一切如常。”他顯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憶，臉色都變白了，就好像她說的不是“趣事”而是“去世”。他頓了一下，把后頭四個字咬得特重。

　　烏丸注意到他的異常，心里疑惑，表面卻不動聲色地轉(zhuǎn)移話題，投其所好。聊起他孩子的兒時，聊起往日平淡又充實的生活時，他的聲音都柔和起來，氣氛變得歡愉。最后她又找機會把話題轉(zhuǎn)移回正軌。

　　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著，烏丸聽著這里每一粒米、每一個人的故事，心里愈發(fā)對現(xiàn)在的狀況感到奇怪，試圖找出村民精神狀態(tài)奇怪的原因，畢竟目前可不能妄下定論，認為是鬼出沒所致。鬼的存在還不能確認呢。也許是因為生活壓力太大，又或許是這座落后村莊有什么陋習(xí)？

　　最關(guān)鍵的是，要是自己每天7點到崗全年無休地工作也得成這樣……

　　得到了許多線索，現(xiàn)在最關(guān)鍵的就是確認鬼是否存在了。烏丸決定直入主題。

　　“……村子里最近有什么怪事嗎？”

　　老板這次沒有說話。冷汗浸濕他的后背，眼神閃躲，不再敢看烏丸。

　　他明顯知道些什么……沒有辦法了，這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烏丸一改懶散的態(tài)度，睜大那雙金色的眼睛，一動不動，對上老板烏黑的眼珠子。這種審視下，他好像被牢牢抓住了，無法逃離。

　　老板卻因此更加害怕了，緊緊攢著衣物，整個人顫抖著后腿：“就……就是這種目光……”

　　我的目光怎么了？很恐怖嗎？烏丸不解，自己沒想嚇?biāo)。皇窍胱屗辉俣汩W罷了。詭異啊。

　　“抱歉，先生，剛才可能是我唐突了。接下來的問題，您不愿回答也罷——”她頓頓，聲音壓低許多，“——您見過鬼嗎？”

　　“什……什么？”

　　“鬼。您見過嗎？”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聲調(diào)提高。

　　這回旁邊人都聽到了。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事，齊刷刷的看向烏丸。

　　……怎么又是注目禮？

　　烏丸并不覺得恐怖，只覺得酸澀的詭異感從腳尖竄上頭頂，就像泡在加了醋的檸檬水里，讓她又是一種反胃感——當(dāng)然，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

　　叫賣聲，歡笑聲，談話聲……一切聲音都驟然消失。只剩下風(fēng)呼呼吹過枯樹枝，使它們咯咯作響；棲息的黑鳥撲扇著翅膀飛離是非之地。空氣聲安靜得連急促的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場注目禮持續(xù)了很久很久，以烏丸那可憐的時間觀念，自然是數(shù)不清楚的，大概是“吃1000個可麗餅”的時間吧？至少主觀感覺是這樣的。

　　一位灰袍老人打破了這種沉默。他骨瘦如柴，眉眼間是深深的憂愁，卻比旁人尖銳得多。他擺擺手，周圍的人又開始活動起來。有人對他投以疑惑的目光，卻也沒說什么。

　　老人走向烏丸，示意她跟他來。烏丸松了一口氣，沒有再試圖往地下挖個洞鉆進去。她推測來人的身份——

　　“村長？”她小聲試探著問。

　　“正是。感謝您的到來，來自鬼殺隊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