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啊，夏彌！”

　　少女從背后撲到他身上，纖細的手腕搭在他的肩膀。

　　“夏彌！”

　　楚子航猛然回頭，眸子也恢復了往日的清明，眼底盡是震驚的神色。

　　“終于叫醒你啦，也真夠不容易的，我叫了你好久，嗓子都快啞了。”夏彌笑嘻嘻的，一如初見模樣，就好似在帝都的那一切，都不曾發生。

　　“你……”楚子航開口想要說些什么，可卻主動截住了話尾。

　　“師兄想問什么？”夏彌繞到楚子航前方，尋了一處椅子坐了下來。

　　楚子航這才意識到，他好像不知何時來到了客廳。到處都是古色古香的建筑，只是所見之處的桌椅板凳都是用水晶質地。

　　八仙桌上，擺著兩個杯子，里面盛了半杯瞧不出門道但清香四溢的碧茶，還散發著裊裊的煙氣。

　　他垂下眸子。

　　該問什么？

　　你還活著？你怎么會在這里？抑或是……你是夏彌還是耶夢加得？

　　“師兄不問的話那我先問咯。”夏彌姿態閑適，端起杯子一飲而盡，伸手遙遙一指：“坐下來說咯，師兄這樣好像被老師罰站的小學生哦。”

　　楚子航邁開腿，旋即又收了回來。

　　同手同腳了。

　　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他沉默地坐在夏彌對面的位置。

　　“最近過得怎么樣？”夏彌問。

　　楚子航一愣。

　　他已經做好被問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的準備了，可想破腦袋也沒想到第一句居然是這種猶如兩個關系不錯的老友重逢之間的寒暄，再普通、再平淡不過。

　　“被嚇到了？”夏彌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師兄以為我會問什么，為什么當時毫不猶豫地對我出刀嗎？”

　　楚子航怔忪片刻。

　　他喉結滾動，半晌才吐出幾不可聞的字句：“你怪我嗎？”

　　“這有什么可怪你的，我是龍王，你是人，立場不同罷了。殺手殺人的時候，如果沒有做好被殺的準備，那一定無法成功。”夏彌……不，應該說是耶夢加得，看起來毫不在意這件事。

　　“只是確實沒想到啊。”夏彌支著額頭，感嘆了一句：“沒想到我們居然還有這么一天。”

　　“就像是一場噩夢。”楚子航薄唇翕動。

　　“噩夢已經結束啦。”夏彌輕聲。

　　她伸了個懶腰，端起茶杯又啜飲一口。

　　原本已經空了的杯子。不知何時居然又被滿上了。

　　“茶很香，師兄要不要試試？”

　　楚子航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嗯。不像是人類可以泡出來的。”

　　“你就不用再試探啦，這不是我的地盤。這里處于你們人類和我們龍族兩個不同的世界中間的空間，跟我可沒什么關系。”夏彌歪頭笑。

　　楚子航不發一言，只是默默地把背上背的劍放到了桌子上，劍柄對著夏彌，劍尖指著自己。

　　“師兄這是什么意思？”夏彌嘴角勾起。

　　“你可以殺我。我不會動。”

　　“噗嗤……”夏彌噴笑：“這么久過去了，你怎么還是這樣，你這樣是追不到喜歡的女孩子的。”

　　“……”

　　“你有喜歡過我嗎？”夏彌又問。

　　“為什么問這個？”

　　“好奇嘛，你就當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回一下咯。”她眨眨眼。

　　楚子航半遮眼簾：“喜歡過。唔……”

　　他悶哼一聲，半跪在地面，捂住被一瞬間刺穿的胸膛。

　　鮮血剎那間染紅了作戰服，順著指縫滴在地上。

　　滴答，滴答。

　　“咳咳……”

　　他喘著粗氣，喉間溢出老舊拉風箱一般的聲音。

　　“從現在開始，我們兩不相欠了。”夏彌冷下了臉，蹲在他面前，伸出手為他整理了一下額前的碎發，與他額頭相抵：“以后，你的世界里，不會再有夏彌。”

　　生命力在逐漸流逝，渾身的溫度都被一點點地抽空。

　　外面的光線暗淡了下來，一陣風拂過，似乎有人在遠處清唱。

　　“月朗星稀，開天明乎。還汝本身，附亡魂乎。汝家汝身千里遠，汝死尸身在他都。異土難收汝皮肉，他木不掩汝枯骨。蚊蠅叮咬甚煩憂，風雨相侵更悲苦。魂兮歸來附汝身，隨吾歸葬望舊屋。山河相隔莫阻攔，一路好風入故土。魂兮，歸來！魂兮歸來乎！”

　　聲音哀婉凄清，每一個音節都帶著鉤子一般。

　　是楚子航再熟悉不過的聲調。

　　“對、不、起……”過度失血讓他意識陷入混沌，只是強撐著說出了這三個字。

　　夏彌喟嘆：“師兄你有沒有什么事還沒做的，或許我可以替你完成。”

　　楚子航看向外面，緩緩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

　　“鬼……”

　　“害，小航你這樣讓我很難做啊。”一道黑影閃了進來，只一眨眼，就出現在了客廳中央的主位上，而原本即將體力不支地倒在地上的楚子航，已經出現在他懷里。

　　夏彌瞇著眼看著突然造訪的黑衣人，目光冷凝：“你是誰？”

　　來人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的衣衫中，臉上戴著猙獰可怖的面具，只露出一雙眼睛——讓天地都足以黯然失色的黃金瞳。

　　“這不重要。”黑衣人的聲音清亮磁性，仿佛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人。

　　“把他還給我！”夏彌伸出手，裸露出來的脖頸上，青灰色的龍鱗浮現。

　　黑衣人居高臨下地睨了她一眼，輕笑：“現在還不行哦小姐姐，我要先把他治好，受人所托要保證他的安全，理解一下咯。”

　　說著，他指尖泛起清光。光輝流瀉，灑在楚子航胸前的傷口上。不消片刻，傷口消失得徹徹底底，楚子航那一張蒼白如紙的面色也恢復了紅潤。

　　他睜眼，看到熟悉的人影，嘴角罕見地勾起淡淡的弧度：“你來了。”

　　黑影揉揉他的頭，如同一個寵溺后生的長輩：“這才多久沒見，你就把自己搞成這樣。”

　　“七年。”楚子航道：“你七年沒來看我了。”

　　“阿這……”黑影倒抽一口冷氣：“我這不是，對時間沒什么觀念嘛。好啦，我還有點事要趕過去處理，小航你乖乖地跟這個小姐姐相處，別總惹人家生氣知道嗎，女孩子是要寵著來的。”

　　“……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