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女子不言,便是已答
鋒利無比的匕首像是閃耀著寒芒的毒蛇牙齒一般一閃而逝,直直地插在了張喚靈的胸口。
霎時間,鮮血如注。
張喚靈愕然地望著臉上沾滿鮮血的夏雨禾,他喃喃問道:
“我以為真心的對待一個人,她最終都會被實意所打動,終究是我錯了么?”
無數灰白默片般的記憶從張喚靈腦海之中升騰而起,前世今生瞬間清明,但是,此刻已然晚了,人死無法復生,這是亙古不變的法則。
他的臉上的神情開始逐漸趨于平靜,像是要睡著了的嬰兒一般,茫然且安靜。
“祖師爺!師哥他……”
張喚靈立于云端望著屋內發生的一切,他焦急地望向李長庚,欲言又止。
雖然他有些許痛恨張喚靈所做的這一切,但是師哥始終都是師哥,是哪個拉著他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師哥。
“死了啊,真死了。”
李長庚抬眼望著場中氣息已經微弱到不可察覺的張喚靈,臉上依舊沒有任何神色。
張震靈微微一顫,神色瞬間變得暗淡無比,為了這樣一個女人,師哥追尋了三生三世,值得么?
世間情愛不堅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凡人的愛啊,大多是經不起考驗的,哪里比得上高坐廟宇,享萬家香火來得實在呢?
“好!心狠手辣,我果然沒有看走眼,你跟我們一程上路吧,兵家需要你這樣殺意果決之人。”
虬髯大漢愣住片刻,隨即拍了拍夏雨禾的雙肩哈哈哈大笑,說完徑直朝屋外走去。
夏雨禾神色冷淡地擦了擦自己臉上沾染的鮮血,緩緩起身,她知道張喚靈已經完全喪失了生機,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故意說給躺在地上的尸體聽的,只聽她漠聲說道:
“你對我好,喜歡我,我就要喜歡你?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薄情也好,寡義也罷,今生你我就走到這里了,只愿生生世世,不再相遇。”
說完便轉身跟著那幾個虬髯大漢出門去了,自湖路之上一路往北,漸漸地消失在遠山的邊際里。
直到一眾人消失良久,李長庚與張震靈才緩緩出現在原地,打家劫舍的強盜什么也沒搶走,只是帶走了一位異性女人,她親手殺了鐘愛她數十年的男子。
“師哥?”
張震靈小跑上前,輕聲喊了一句,伸手在少年的鼻尖探了探,沒有了生機。
李長庚看了一眼門外遠山,又轉頭輕聲說道:
“已經死透了,不過那是凡人的命格,到此為止。”
話音一落,一股強大無比的玄奧道則直接從李長庚的身上溢出,他伸出雙手朝西邊緩緩一招。
西昆侖之巔,那陷入沉睡狀態的混沌紫蓮在這一刻竟然緩緩蘇醒,它慢慢地瓦解了自身,變成了一道純粹無比的精氣,朝李長庚手招的方向,飛了過來。
鋪天蓋地的紫氣從西往動快速飄動著,大夏整片天宇,一半都被染上了紫色,有紫氣東來,乃是圣人降世之象。
“還不醒來?”
李長庚看了看依舊出于混沌狀態的張喚靈,輕聲喝道。
漫天云霞般的紫氣從天而降,直接灌注到張喚靈的身上。
一虛幻的靈體自張喚靈尸體之上緩緩浮起,他逐漸被這片紫氣完全包裹住。
靈體逐漸由虛幻轉變成為深紫色,像是從遙遠的混沌紀元醒來一般,紫色靈體緩緩睜開雙眼。
他動作輕緩地朝李長庚恭敬行禮,嘴里輕聲說道:
“先生,千載未見,您還是這般風姿絕世。”
“這情劫滋味怎樣?迷惘之中可有什么感悟?”
李長庚輕輕擺手,示意眼前人不必多禮。
問道這,紫色虛影頓時陷入了沉寂,他是有望成道稱祖有著潑天機緣的大修士,而她的出場,讓一切都變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千載之前,他不顧先生的勸導,執意要下山應劫,誰知這一劫,一應就是三生三世,眨眼便是千載光景輪轉而過。
“她不喜歡我張喚靈,是應該的,我該早些就知道的,當年雨夜的第一次相遇的時候,我就該知道她不喜歡我是真的,也是天經地義的。”
“女子不言,便是已答,若是再過多的糾纏不清,就算是最終得到了你想要的,也落不著什么好處,用現在的話怎么說來著?那叫舔狗沒有房子。”
李長庚搖頭輕笑,若是真的愛一個人,大可順其自然,緣分到了,也就真的到了,沒到,也大可不必強求。
紫色虛影陷入了往生迷惘之中,他點點滴滴地回憶著自己這三生三世所做的一切,不禁失聲仰天長嘆道:
“如先生所言,卦不可算盡,畏天道之無常,現在我總算明白了,下一句應該是:情不敢至深,恐大夢一場。”
“哈哈哈,好一個大夢一場,看來這么多年,你也沒有完全迷失自己的本心,隨我去吧,這盛世沒了你張喚靈,很多人都該寂寞的。”
李長庚露出欣慰的笑容,只見他雙手猛然合十,漫天紫氣全都匯聚到這紫色虛影身上,逐漸的虛影緩慢凝實,一個唇紅齒白的俊美少年出現在他的眼前。
“師哥!你回來了!”
張震靈激動無比地望著眼前的少年人,這不正是那個袖有雙飛燕,一劍寒九州的絕世天才張喚靈嗎?
少年微笑著摸了摸小道童的腦袋,他彎腰輕輕將這孩童模樣的張震靈報到懷中,眼神真摯無比地說道:
“這么些年,辛苦你了,師弟。”
張震靈多大的年齡,被這樣當小孩子抱在懷中,搞得他一臉通紅,但在聽到這聲師弟之后,他便沉默了,眼眶跟鼻尖都忍不住微微一紅,他與世間殘存千載,等的不就是今天嗎?
除了這件事,他還會留戀這人間什么呢?天地之間的死水再不攪動,腐朽的味道就快要將他熏吐了。
說完這些,張喚靈將懷中的道童放到一邊,他從自己的尸體上撤下一條青色的布片,將它擰成細繩,雙膝一沉跪倒在李長庚的面前,他崇敬地雙手舉起那只青色布繩,朗聲朝李長庚說道:
“請先生為弟子束發。”
說完雙手高舉,身子下沉,連磕三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