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的腳步聲變成了喧鬧的議論,拳場里又變得熱鬧起來。張霄睜開眼睛,旁邊幾個一直打量著他的看客嚇得脖子一縮,趕忙轉移視線。
這是殺神,也是財神,他們可不敢得罪決定自己口袋里鈔票能否翻倍的張霄。
“丁字拳臺,三連勝青幫張霄對陣新雀!交錢拿牌!”
一模一樣的宣告聲響起,擂臺角落里站著的主持人一臉興奮,他也算是三聯臺的老人了,可像張霄這般僅僅一天功夫就把自己從新雀變成了主方的狠人,他還是第一次遇上。
熟悉的銅鈴聲在拳館回蕩,對手已然上了擂臺,身穿短褂,身材健壯,肩頸隆起,顯然練得是外家功夫。
張霄隨后慢步上臺,站定之后故意晃了晃腦袋,而后左右手前后擺肘,難得一上臺就做出了起手式。
雖然昨晚上已經打敗了六臺擂弓明達,但是在場無數雙眼睛看著他被弓明達的臨死反擊打傷了腦袋,所以有很大一部分看客懷著搏一搏的心態,在張霄的對手身上下了重注。
心里面狠惡的詛咒著張霄最好暴斃,嘴上卻不敢喊出來,只能用眼神隔著圍欄狠狠的剜著張霄。
另一些買了張霄連勝的看客則是打了興奮劑一般舉手高呼,恨不得站在身前的欄桿上為他加油喝彩。反正這里是法租界,張霄又是青幫的人,就算有人看不順眼,也拿他們沒有絲毫辦法。
“聽說你的八極拳兇若殺神?”
張霄懶得回話,心里面盤算著怎么放水才能讓對手能夠扛過四招而敗,而對手顯然被他的淡漠態度惹惱,臉色一垮,便朝著他沖了過來。
臺下的袁惟并沒有一丁點擔心的意思,他仍舊在思忖著張霄接下來的安排。
按照計劃來看,張霄第五場會故意受傷,紅幫的人一定會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武者斷臂,等同于折損了一大半的實力。
袁惟相信憑借張霄的能力完全可以硬撐到打完八臺擂,但這之后任憑張霄如何厲害,也絕對沒有辦法在三聯臺上繼續打下去。
甚至不是他袁惟的對手。
這樣一來的話...
袁惟深深的看了一眼臺上背對著他的張霄,腦海里關于閉地肘的畫面又浮現上來。
“鐺鐺鐺!”
結束的鈴聲拉回了袁惟的思緒,看見張霄裸露在外的右小臂一整片全是淤青,袁惟趕忙迎了上去,搶過身旁手下的藥箱,把包裹著冰塊的綢子遞給了張霄。
再看對手,已然如同一灘爛泥般癱軟在擂臺邊上。
二樓包廂內,謝陽夏眼中的輕蔑神情愈發濃郁,他笑著伸脖低頭朝鐘長問道:“五爺,您下一場安排的誰?看他這個狀態,別輪不到我出馬就撂挑子了。”
“嚴子石,詠春高手。”
鐘長選的都是近身作戰的高手,不為嬴拳,只為消耗,用最笨拙也是最有效的方式一點一點的把張霄拉下水。
“您也是舍得,這么好的苗子說喂就喂了。”
鐘長自己本身就是形意拳高手,他和那些個只會看熱鬧的賭徒不同,張霄的一舉一動全然入了他眼里。
這場拳賽,勁力只有昨天七成,反應慢了十之二三,除了打法仍舊不要命以外,張霄的狀態有著明顯的下滑。
除非張霄對勁道和身體的掌控已經出神入化,并且對敵人的武學招式也要了如指掌,否則絕不可能偽裝出來。
而且他右臂剛剛被對手擒拿術重創,儼然已經成為了突破口。鐘長看得出來,他精心挑選的嚴子石自然也看得出來。
“走吧,上樓,下一場要到丙字臺打了。”
包廂出來的走廊并不寬敞,昏黃的夜燈釘在墻面上,連成了一道線。
鐘長和謝陽夏剛出門,便看到了迎面走來的曾羽,還有與她有說有笑的王力波。
“喲,五爺。”
王力波把手上的煙嘴塞到嘴里,連趕兩步超過了同行的曾羽,一把抱住了鐘長,雙手用力狠拍。
“幾天不見,你瘦了。”
而后抽身后仰,一口煙霧便噴到了鐘長的臉上。
“更像王八蛋了。”
身后的謝陽夏眉頭一皺,猛踏一步,正想動手,就被鐘長背在身后的手按住了胳膊。
“大家都說你我是三聯臺的兩條瘋狗,看來我是遠不如你,當不起瘋狗兩字。”
王力波滿不在意,虛著眼睛,歪著嘴。
“瘋狗怎么了?惹急了我他媽可誰都咬!”
一旁的曾羽總算是看夠了熱鬧,微微頷首,對著兩人樂呵呵的說道:“今天都是來看拳賽的,別一見面就吵吵嚷嚷,給我個面子。”
“丙字臺包間要比這里大上不少,依我看人多熱鬧,我們不如坐在一起,也好欣賞欣賞王老板慧眼識的英才。”
王力波很是受用,這可是在鐘長面前顯擺的好機會,于是連忙答應下來,“甚好甚好。”
藏在陰影下的鐘長看不清臉,也開口答應,語氣里帶著一絲冰冷笑意。
“那就,一起好好看。”
......
丙字臺是要收入場費的,平日里舍不得錢的丁字臺常客今天算是被張霄套牢了,不得不咬著牙黑著臉從兜里再摸出點錢來。
哪有看一半的道理?
隨著人群亂哄哄的上了樓,袁惟扶著張霄邊走邊耳語。
“可還行?”
“不礙事。”
演戲就要演全套,張霄知道明里暗里到處都是眼睛,里面不知道多少國術高手,若是豁不出去的話,少不了要露些破綻。
下一場更是重中之重,張霄一點差錯都不能出。
王力波和袁惟只是當他獨行木橋,下方是湍流,只有他自己知道,下方是懸崖。
“丙字拳臺,四連勝青幫張霄對陣詠春嚴子石!交錢拿牌!”
丙字臺和丁字臺一般大,但看臺的硬木聯排換成了包著軟墊的單座,一些個第一次來丙字臺的看客忍不住挪著屁股,嘴中不住念叨著有錢人真會享受。
張霄依舊是緩步上臺,從步伐上絲毫看不出來疲態,但在近處的袁惟分明看見他胸口起伏已經沒有昨天剛上臺那般綿長了。
外家功夫基本上都要配合呼吸吐納,免得勁道太過剛猛傷了身子,八極拳也不例外,講究擤氣。
袁惟只覺得一步步登臺的張霄,仿佛正在一步步下山。
他本來就是貨真價實的六臺擂,在張霄出現之前,一直都是青幫在元旦分紅之前準備攪水的暗手,實力并不在冢本一郎之下。
要是張霄按照計劃殺死了八臺擂,那么他最有可能成為新的八臺擂。
要是再得到張霄身上的下半本拳譜,十臺擂他也有信心拼上一拼!
袁惟抬頭看著拳臺上張霄的背影,眼中冷芒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