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三與詹良眉頭緊皺,鄭家之事被揭露,燕林城再無丐幫容身之地,連累著積攢數十年的名聲受損......要是丐幫私下將嚴元逸處決了還好,可幫主瞻前顧后,不肯殺那爛人一個,終是遺患無窮。
應飛白與邵長青神色肅穆,七年的等待,終于見到了結果......“討債鬼”,要來了。
南宮憶止不住地嘆息,季時休一死,英雄鏢局的價值便蕩然無存,失去了南來北往的商客,‘瓊林’生意勢必會受到極大的影響,再加上沈潛那邊強敵伺候,著實讓人放不下心。
駱紅塵黯然神傷,季時休一死了之,卻遺下風如玖、季常這一對孤兒寡母......她最擔心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且不論是何原因,沈百城確實是被季時休所殺,那些江湖上的“名聲客”,是不會放過風如玖母子的......必須帶她們回樂游!
楚笑煩敏銳地察覺到駱紅塵的異樣,見她一副心事重重地樣子,幾乎瞬間便想明了一切。
“擔心你師姐?”楚笑煩側頭貼近駱紅塵耳邊,低聲說道“想去就去吧,她們母子應該就在房里。”
“可楚大哥你......”
“放心,已經結束了。”
“嗯。”
見駱紅塵快步跑遠,身影消失在院落轉角后,楚笑煩方才垂下眉宇,顯出憂思之色,今日贏得實屬僥幸,且從多方言語中可以得知,那“圣人”究竟掌握著何等龐大的勢力,幽影門、潛伏各地的暗子、京中根深蒂固的關系......這些不過是冰山一角,被他盯上,絕不會輕松。
閉目靜立片刻,谷梁沙確定何赤明是真的離開后,方才從深坑中一越而出,落在了沈潛身側。
眾人十分識趣,恭敬一拜后,也不敢上前攀談,紛紛主動拉開了距離,給二人留下了足夠的談話空間。
“阿潛,傷勢如何?”
看著眼前,與沈百城年輕時,至少有八分相似的少年,谷梁沙一時間感慨萬千,語塞之下,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昨日,他應楚笑煩之約,并未跟沈潛透露他的真實身份,相見時用得是化名,南宮憶雖識得他的相貌,但見其以化名開口,便也心照不宣地選擇了隱瞞。
而現在,可以說是他們叔侄二人,第一次正式的見面。
“已無大礙。”沈潛面對谷梁沙,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他本就不善言辭,苦苦思索過后,選擇分外笨拙地躬著身子,低首行禮:“沈潛,多謝六叔救命之恩!”
“一家人,不必如此。”谷梁沙拖住沈潛下沉的手臂,用力將他扶起:“阿潛,你......很不錯,能主動擔起血海深仇,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但不要忘了,你還有六位至親叔叔,有時不要太倔強,肩上的‘擔子’太重,家人會替你承擔。
放心,大哥、大嫂的仇一定會報,那所謂的‘圣人’逃不了!”
“六叔......”
沈潛聲音顫抖、哽咽,雙眼已噙滿了淚水,谷梁沙說得不錯,他肩上的‘擔子’的確太重了,這“擔子”讓他每日都活在恐懼之中,能挺到今日都沒被壓垮,簡直就是奇跡......
父母死后的每一個日夜,沈潛都在彷徨、懼怕,他不停地問自己,若萬一此生無法為父母報仇,那該怎么辦?
不!絕不能讓這‘噩夢’成真!
為此,沈潛不斷鞭策自己,他將所有的時間都榨干,投入到修煉之中,不留一刻空閑,每次磨煉武藝,他都將自身折磨至生理極限,企圖用肉體的痛苦,緩解心中的恐懼。
在神鰲島的十四年,沈潛就像是一張繃緊的弓弦,不知何時會射出,也不知何時會崩斷......
但在崩斷之前,他只求能這張弓,能繃得緊一點、再緊一點!
如此重壓之下,沈潛曾有數次瀕臨崩潰,而將他從崩潰邊緣拉回的人,是楚笑煩......
盡管不想承認,但每次與師叔楚笑煩斗嘴,再到被他揍趴下時,沈潛的心都是無比放松的,當師父護短,將師叔揍得鼻青臉腫之時,他甚至能少有的,發自內心的露出笑容。
“男子漢大丈夫,有什么可哭的?”谷梁沙先是斥責一番,而后重重拍了拍沈潛的肩膀,柔聲說道:“好孩子,六叔會一直陪著你,還有你其他幾位叔叔,咱們一塊去尋那‘圣人’報仇!”
“嗯!”
沈潛倔強地擦去臉上淚水,用粗重的呼吸,與不斷顫抖的胸口,壓制著決堤般的哭意。
“呦,哭著呢?”將憂慮壓到心底的楚笑煩,不知何時竟鉆到沈潛身后,只見他背著雙手,探頭探腦地說道:“你小子哭,倒也算是件罕見的事。
來!轉過臉,讓師叔好好看看!”
熟悉的語調一入耳,沈潛那止不住的哭意便瞬間消失,胸口平復、呼吸平緩,一句調侃,勝過萬千“靈藥”。
“切,沒勁。”
楚笑煩嘴角一撇,似是因見不到師侄的哭顏,而感到不滿。
見此情景,谷梁沙的神情略顯茫然,應是對這對師叔侄之間的關系,有些捉摸不透。
楚笑煩側邁而出,拱手行禮道:“今日未敗,全仰仗谷梁大俠出手相助,楚笑煩在此謝過了。”
“楚大俠運籌帷幄,著實是讓我大開眼界。”盡管從一些老朋友口中,聽過不少關于楚笑煩不著調的傳聞,但經過今日之事,谷梁沙對他的觀感很是不錯,亦是以禮相還道:“也多謝神鰲島這些年來,對阿潛的照顧,不日我將帶著阿潛,親赴神鰲島,拜謝裴掌門。”
其實從年歲上講,谷梁沙與楚笑煩之間,還隔著一整代人,本不應平輩論交,但誰讓楚笑煩拜了一位輩分奇高的師父,江湖地位天然就高出一輩。
甚至從嚴格意義上講,連駱紅塵都算是他的晚輩......
因為,“竹先生”裴青云與“槍絕”洛藏鋒,本是一代人。
駱紅塵“懵懂無知”,純粹是因為人家師父“槍絕”走的更遠,站在江湖頂峰,輩分自然便算最高,再加上楚笑煩的‘居心叵測’,刻意淡化了這層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