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人變鬼易,由鬼變人難。
何聞我早已被父親何赤明,親手逼上瘋魔之路,他表面高談長生之妙,一副為求道、殉道而獻身吃人的模樣,但內心卻視己身如惡鬼。
僅存的三分人性,已被何聞我親口吞入心底,他已不再是人,而是妖、是魔、是鬼......
足踏血蓮,何聞我縮地成寸,一步便踏至楚笑煩身前,干枯的手指指甲,竟無故長出一寸有余,指甲泛青,光照之下,又有骨質光澤,一眼望去,便覺鋒銳且堅固,好似十把百煉匕首。
兩爪交錯,向楚笑煩腰間劃去,那護體的瀚海真氣好似劣質絲線,觸之即破,指上鋒銳所向披靡,須臾間便撫至腰間環佩,下一秒便要將其割成數段。
楚笑煩內力一震,一股山岳橫峰、披靡天下的巍峨氣勢自丹田而發,高聳山岳之虛影自體表浮現,擴散而出!
何聞我十指連抓,與虛影相撞,十根指甲當即全數斷裂。
何聞我散亂白發下的眼神一震,他詫異怪叫道:“沈潛的‘崇岳明典’不過六重天的火候,而且你還是借的內力,如何能以崇岳真氣抵住我‘人體秘典’的壯己之法?”
嘶啞之聲,恍若鬼叫,何聞我的嗓音也已經變得不似人聲,他所說每一句話的發聲,都像是鈍刀割破血肉后,在白骨上不斷碾磨的聲音,聽上去滲人無比。
“何門主的縮地成寸之法,我看著有些眼熟,這似乎不是幽影門的武學吧?”楚笑煩面色也變得凝重,他沉聲問道:“不知,何門主可否為在下解惑?”
何聞我之前兩次運使縮地成寸,一次是趁著兩人渡去內力時,忽然而至,一次是被血海真氣所化龍卷阻擋了視線。
故而,楚笑煩一直都未能正面觀察到,何聞我縮地成寸的武學手段,直到剛才,他見到那足下生蓮之法,忽覺眼熟無比。
“幽影門手段通天,武學更是不知凡幾,有此武學,又有何稀奇。我沒有必要回答這個問題,你若想知道,就下陰曹地府去問閻王吧?!?p> 指甲折斷,絲毫未能影響何聞我的攻勢,只見其兩掌上下翻飛,暗藏無邊勁力,向楚笑煩攻去。
看樣子,是不想繼續與楚笑煩談論縮地成寸的問題。
楚笑煩兩臂好似飛來之峰,對何聞我見招拆招,無論其攻勢如何兇猛,都能全數擋下,當真是不動如山。
你攻我退、你退我進,楚笑煩以“三尺劍步”為基,步伐進退挪移,將距離把握在掌控之內,使何聞我無法使用縮地成寸,創造優勢。
楚笑煩以瀚海奇功七重天的境界,借崇岳真氣,成海岳之勢,挺千刀萬剮之痛,冒身死道消之險,強行截取“海岳獨尊”的一縷真意,用出了這天下無敵威勢中的萬分之一威能,方才勉強能與何聞我戰平。
何聞我十二重天的內力修為冠絕全場,一拳一腿具能揮出莫大威能,楚笑煩亦不甘示弱,有“碧天渡海武典”為基,拳掌指爪腿、萬般兵器,盡可信手拈來!
片刻間,便對拼了一百余招!
二人身化殘影,在武場正中輾轉騰挪、上天入地,當真是打得不可開交、激烈異常。
真氣交互扭曲,形成了恐怖至極的無形力場,所過之處萬物盡被碾成齏粉,就連堅實的大地,都被力場刮去一層又一層的累土。
楚笑煩妙招頻出,如羚羊掛角,一招一式間的高明之處,不知超出何聞我多少。
但借來之力,終究比不得貨真價實的內功修為,楚笑煩招式再妙,也難傷何聞我分毫,而何聞我拼招雖處于劣勢,但卻絲毫不慌。
兩人看似戰成平手,但何聞我很確定,若是僵持下去,楚笑煩必敗無疑。
何聞我暗自得意之時,楚笑煩卻有些心不在焉,腦子里止不住地浮現一些猜想,若不是大敵當前,他早就神游天外了。
在楚笑煩看來,何聞我的表現,正印證了他最不想面對的猜測,那個所謂的“圣人”,亦是空禪寺事件的背后主謀。
足下生蓮、縮地成寸,這正是空禪寺獨門內功“舜若經”修至八重天后,所生出的武學神通!
雖然不知,何聞我是如何強行修成這門神通的,但血蓮之下的本質,并未改變,他可以肯定,就是空禪寺的“舜若經”,絕不會錯!
空禪寺的名頭很大,但卻僅是江湖上的小門小派,方丈慈念禪師的內功修為也不過是八重天之境,實力雖然遠超尋常一流高手,但放眼整個江湖,卻是遠遠不夠看的。
寺中文僧與武僧的界限區分極為明顯,文僧大都一生駐寺,武僧學成之后,七成都選擇了還俗下山,空禪寺從不阻攔,留下之人大都資質尋常,導致寺內實力良莠不齊,很難出人才。
這一點,常被江湖中人詬病,楚笑煩也曾當著慈念禪師的面調侃過幾次,但慈念禪師總是笑而不語。
直到前些時日,鐵承崖向他透露,皇城禁軍侍衛中,有一成出自空禪寺,他才恍然大悟。
這些武僧并非是還俗,而是假借還俗之名,暗中被選中加入了禁軍,而空禪寺的存在,就是為了禁軍篩選人才。
而空禪寺之所以名頭很大,與武學無關,是因為慈念禪師的佛法精深,曾赴天王寺佛花節,獨辯百僧十日不敗,得了“持缽天王”一句大德高僧的夸贊,自此名傳天下。
后在空禪寺主持水陸法會后,慈念禪師的名聲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就連許多不信佛法的尋常百姓,都聽過他的法號。
空禪寺慈念禪師被囚禁,消失多年的邪道缺獨門掌門匡明鳩占鵲巢,而空禪寺是朝廷禁軍的“人才培養輸送基地”,匡明勝不了慈念禪師,所以幕后兇手猶未可知。
再看這邊,沈潛為父報仇,三十年前被滅門的幽影門重出江湖,申淵在幽影門之人身上發現了禁軍身份令牌,何聞我多年以來藏身在京城,還學會了“舜若經”上的縮地成寸之法。
這一切,真的僅是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