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武家尚且縱橫于戰場，以手中暴力伐撻九州四國的年代里。
被大名們隨意征召而來的足輕裝備極其簡陋且又缺乏訓練，但他們又不得不作為炮灰用來直面敵軍滾滾而來的戰馬鐵蹄。
為了防止足輕們孱弱的陣線被聞名天下的赤備騎兵一沖就散，武士們會讓人在騎兵的必經之路上灑下海量名為鐵蒺藜的地刺。
這種只有僅僅不過數寸大小的四刺鐵器，卻能夠阻礙遲滯千軍萬馬的行程，哪怕是到了后來真正鋼鐵洪流轟鳴的東線戰場，與鐵蒺藜結構相似的反坦克木樁同樣困阻著鋼鐵巨獸的道路。
所以即便是在馬蹄下打造有堅硬牢固的馬蹄鐵，鐵蒺藜仍然可以輕松刺穿馬蹄造成大量非必要的傷亡。
更何況還是人類柔軟的腳掌！
那里遍布著毛細血管和發達的神經，疼痛感會通過四肢直接傳達到大腦中樞！
奔馳的速度太快，荒坂賀已經無法及時停下腳步，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闖入山內重成給自己布下的陷阱。
噗嗤......
這是血肉被洞穿，皮膚和肌肉混雜在一起擠壓的聲音。
血肉模糊！
腳底下傳來一陣陣會絕對會叫人在第一瞬間疼暈過去的劇痛，盡管荒坂賀現在對痛覺的感知已經被極大程度的削減，然而這種鉆心的痛苦仍舊讓他有一種要猝死過去的感覺。
比光腳踩到樂高還要痛苦上十倍甚至是九倍！
荒坂賀強忍住疼痛沒有叫喊出聲，但在其他人眼中荒坂賀簡直就像是一路踩著汩汩流淌的血河向前。
這絕對...傷得很重吧！
“醫生！得馬上叫醫生才行啊！”
“山內他瘋了嗎？！他想要干嘛！”
一片嘩然，一片騷動。
然而荒坂賀掃視一眼四周卻沒有人膽敢上前來幫助自己脫離險境，不過這倒也怪不了別人。
因為山內重成又往四面八方丟下了一大堆細不可察的玻璃渣！
而他們每一個人都和荒坂賀一樣沒有穿鞋！
劍道訓練只有在室外練習的時候他們才會穿鞋，在室內的木質地板上所有人都習慣于不穿鞋。
因為光著腳練習可以讓腳趾牢牢扣緊地面，不僅僅可以防滑防扭傷，更重要的在于還能夠給自身提供足夠的穩定便于充足發力。
平常為了保證大家的人身安全，西川勇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囑大家不能帶任何尖銳的物品進入活動室。
所以誰又能想到會有人在這一點上鉆了空子！
山內重成踮了踮腳，抖落厚實鞋底上面的細碎玻璃，他仍舊是那副毫無感情又面無生氣的臉龐。
——我這是...在干什么？
——我要...做什么來著？
——手里的東西是...好大一塊玻璃？
——哦...我是來殺人的。
“住手！山內！你想進監獄嘛！”
大門轟的一聲被踹開，西川勇人看到山內重成從兜里摸出來一塊尖玻璃的時候，心都嚇得要停跳——上午才有劍道部的成員住進了醫院，下午要是再送進去一個。
這不是他鞠躬道歉就能躲過去的事情！
“停下！聽老師的話，有什么問題我們都可以商量著解決！荒坂同學，你還能堅持住嗎？”西川勇人趕忙脫下自己的外套加襯衣鋪在滿地玻璃上面，“可以的話從這里過來。”
西川勇人不敢靠得太近，山內重成的精神狀態明顯已經不對了，他唯恐自己靠近把荒坂賀背出來的行為會刺激到山內重成，最終導致這人做出什么無可挽回的傻事。
“西川老師，沒用的。”荒坂賀搖搖頭，轉而架起竹刀嚴陣以待緩緩走向自己的山內重成。
“什么叫沒用啊！荒坂你快過來！”西川勇人傻眼了，怎么還有人能面對一個瘋子還不知道跑的啊。
算了算了，大不了自己小心點兒，先把山內重成控制住再說。
“聽那位荒坂同學的話。”青野武再次攔住西川勇人，“看看那個孩子在做什么？不要輕舉妄動。”
什么叫做不要輕舉妄動！要是現在還猶猶豫豫不知道重拳出擊，那可就......晚了？
順著青野武指明的方向望去，剛剛還心急如焚的他頓時血都涼了一大半——山內重成硬生生靠手掌把一大塊玻璃掰成兩半，右手舉著一般對準荒坂賀......
另一半玻璃則被他深深抵在自己脖頸的大動脈上面，并且此時已經因為用力不當而滲出著細微的血痕！
“我們不管誰過去，那孩子就會毫不猶豫用那塊玻璃隔開他自己的血管。”
青野武面色無比凝重，“他知道我們拿他的性命當一回事，所以他就越不拿自己的性命當一回事。并且還以此作為要挾，賭我們因為會在乎他的性命而不敢去救荒坂賀。”
西川勇人一時愕然，“可荒坂同學的性命難道就不重要了嗎？”
“當然重要，可西川老師你會燕返嗎？”青野武低聲詢問。
“燕返？青野老師您說的是歷史上的那位佐佐木小次郎？”西川勇人更懵了，他已經全然跟不上這位老者跳脫的思路。
“不。”青野武斬釘截鐵地搖搖頭。
“我說的是《FATE STAY NIGHT》里面的佐佐木小次郎，同時揮出快過風快過閃電的三刀，徹底封鎖住燕子所有逃脫的方向。如果西川老師會這招燕返的話，或許我們就能夠在不傷害到任何人的情況下把荒坂同學救出來。”
“如果西川老師不會燕返的話，那么很可惜我也不會。所以我們現在只能期待荒坂同學他會燕返了，不然的話......”
“不然會怎么樣？”西川勇人不敢想象這個后果。
“不然西川老師你在被辭退后就會有足夠的時間來學習燕返了，說不定荒坂同學的死還能刺激你成為令和年的劍圣。”
青野武冷冷一笑。
這是一個不過高中生的孩子該有的心性嗎？
未免也太過狠毒，操縱人性的手段熟練得就好像是以人類惡念為食的幽鬼。
即便是見過無數大場面的他，也極少見到有如山內重成這樣窮兇極惡到連自己性命都不管不顧的惡徒。
哪怕是極道里面，也只有在幾十年前那種時代激變的環境下，才會偶爾涌現出來幾個不要命的武力派。
他的視線稍微一晃到荒坂賀的身上，一時間竟然有些難以自已。
“像啊。”
“實在是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