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驚神刺賈蘭勸朋 榮國府眾議搬遷
賈薔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唉,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馮大哥見笑了。”賈蘭抱了抱拳。
馮紫英與賈府交情不錢,知道些許個中內情,也嘆:“你們家這親省的……唉……我家老頭也說……”
見馮紫英有些難為情,賈蘭抬了抬手:“我知道馮叔父想要說什么,身為武勛之后,賈府本也應該不要忘記根本的,只是現在朝廷風氣雖算不算重文輕武,但也漸漸有著以文制武的路子,我年紀太小,身子骨定下來起碼還要個三、五年,走軍中的路子實在是太早,不如趁這段時間沖擊一下科場。若能金榜題名那自最好,實在不行,單憑我現在的功名,到時候入軍中混個千戶起步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
“哈哈哈!”馮紫英大笑:“若真有那個時候,我給你當副千戶!”
賈蘭夾起一塊旋炙豬皮肉,將一邊配好的醋碟子挪開,蘸了些蒜末扔進口里,五花肉的甘香瞬間迸發出來。
這旋炙豬皮肉是最讓賈蘭親切的菜肴之一。
所謂旋炙,就是燒烤,如此烤出來的豬肉外形與廣南的燒肉有些類似,只是少了一步對豬皮的處理工序,沒有顯現出那種爆皮的感覺。
享受過美味后,賈蘭望著馮紫英一副不羈的樣子,目光微微一沉,放下筷子加重語氣提醒道:“大哥,最近幾年切莫小心,寧愿不動,切莫妄動!”
馮紫英握住酒杯的手微微一凝,迎著賈蘭嚴肅的目光:“放心,我會的!”
“大哥,千萬別掉以輕心啊!”賈蘭心里一緊,這人似乎還是聽不進勸!不由大急。
【這就是時間線太后的問題了,紅樓里有很多似是而非的伏筆,如果早幾年自己還能試著從容布局,可現在最缺的偏偏就是時間。】
賈蘭邊想邊給了個眼色讓秦鐘出去守著,把聲音壓到最低:“今上心智堅韌,極善隱忍保身,非專諸、要離之輩可撼動,切莫平白成了別人投石問路的棋子!”
馮紫英瞳孔一震,看著賈蘭,嘴唇動了動卻久久說不出話來,好久后才問出一句:“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賈蘭見他手上關節慢慢收緊,顯然十分緊張,只搖了搖頭:“大哥,我這一年不是呆在書院就是回家休沐,能知道什么?但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
“是什么?”馮紫英緊張地問。
賈蘭抬起手,將小酒壺放回溫酒的注碗上,敲了敲碗的邊沿。
“今上是個有大毅力和大志向的人,可他即位到如今十有數年,卻一直毫無大動作,可見所圖非小。我以為今上如果不是在準備什么,那就一定是在等什么!現在的神京,就是一口裝滿水的大鍋,每個人都在往里面舔柴,水沸了,可那第一個跳進去的人,絕對不可能出得來!”
賈蘭把旁邊的茶壺拿起一翻,茶水嘩啦啦地倒了出來:“除非,大哥你有掀翻一切的實力!
“大哥,你們有嗎?”
馮紫英握緊的雙手松開,整個人頹然坐下。
“沒、沒有……”
“既然沒有,那就靜下心來,多看,少動!我總覺得事情絕對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
馮紫英心神俱震,呆坐著默默不語。
賈蘭也有些疲憊,此前他喚醒范生,發現了驚神刺并非單一地只能用于攻擊,在實際中還有著很多廣泛的用途,比如喚醒范生的精神治療,又比如在談話中震懾對方。
當然,在使用條件上目前必須滿足一個大前提,就是對方已經顯露出心里的破綻。
【之前我的心境有了進展,這驚神刺用起來也順暢了許多,不過看樣子,一天我大概最多只能用上三次,頂了天四次。】
方才那一下,賈蘭覺得腦袋“嗡”的一下被震得隱隱生痛,還好這股刺痛持續并不長,不過數個呼吸之間。
馮紫英被賈蘭的話震住了,恰好讓賈蘭可以趁機緩口氣。
“蘭哥兒!謝謝了!大恩不言謝!”
恢復過來的馮紫英臉上再無一絲不羈,重重地向賈蘭行了一禮。
賈蘭瞧他的樣子,似乎是真的想通了,也很開心,喊回秦鐘,三人大快朵頤。
差不多吃完時,馮紫英問:“方才你那家人所說的,你怎么看?”
“沒什么好說的,也許是誤會,也許是些不為意的試探,方才讓薔哥兒去辦,也是想讓他辦點實務,別整日混在胭脂堆里面。”
馮紫英點頭:“也對,不然好好的哥兒都被養廢了!”
就在賈蘭與馮紫英邊吃邊談之時,關城東南方向的神京城里,也有一群人在吃喝玩樂著。
卻說前幾日賈蘭離府,元春自宮里傳下口諭,命各位姊妹并黛玉寶釵一同搬進大觀園里居住,又讓寶玉一同進去,陪姊妹們一同讀書寫字。
早有下人通告衙里的賈政,回到府里之后到榮禧堂與賈母和王夫人商議了一番,又命人喊來寶玉等人。
賈寶玉平日最怕見賈政,聽得父親相召嚇得臉都癱了,幸虧寶玉的貼身丫(姨)鬟(娘)襲人思路周全,問了來人得知連老祖宗與太太也在,連忙告知安慰寶玉,才讓他稍稍回過神來。
縱是如此,他還是不愿過去見自家老爸,還是襲人勸服了他,才聳拉著頭死氣沉沉地走去,來到榮禧堂檐下,那鴛鴦、琥珀、金釧兒、彩云、彩霞等一眾丫鬟都在,一個個見到寶玉走起路來一副機械舞的樣子,都抿嘴偷笑著。
鴛鴦最是和善,對誰都好,一把拉住寶玉告訴他:“老祖宗也在里面呢,是好事,寶二爺莫憂!”
聽了鴛鴦的話,寶玉才略略定下心來,進到榮禧堂里,但見賈母、賈政、王夫人俱在上首,迎春、探春、惜春、賈環四個人都坐在下首。一見他進來,惟有探春、惜春和賈環站了起來。
賈政放眼看去,見寶玉站在跟前,神彩飄逸,秀色奪人;看看賈環,人物委瑣,舉止荒疏,心中又想起賈蘭的父親賈珠來,看一旁的母親已經古稀之年,自己與發妻二人也是天命之年,往日里對寶玉的厭惡也少了許多。
可忽又想起如今在疊翠書院里苦讀的賈蘭,那股悶氣又沒來由地騰的一下涌了上來,對著寶玉低喝:“娘娘吩咐說,你日日外頭嬉游,漸次疏懶,如今叫禁管,同你姊妹在園里讀書寫字。你可好生用心習學,再若不守分安常,你可仔細!”
寶玉只是連連應是,正座上的賈母一早拉過寶玉寶貝了起來,那賈政見狀嘆了一口氣,也沒法再說什么,只是叮囑寶玉好好看書,學習學習賈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