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檢測到2號與3號體感服在腹部偏左的位置生成了一次沖擊，這力度的大小足以刺穿胸口，他們應該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不必大驚小怪，這是正常現象，繼續檢測，在達到預定閾值時觀察，若持續十秒以上立刻強行中斷鏈接。”

　　“是。”

　　“……”

　　身處隔壁觀察室的白袍研究人員緊盯著屏幕上的各項參數，對著后方的主任實時報告道。

　　由于幻夢境的特殊性，截至目前為止，第二時空未研發出實時直播幻夢境內部的技術，只能通過觀察進入者的生理數值進行間接觀測。

　　為了防止意外的發生，那1號游戲艙并非和李由夜他們一同停放在此處，而是在公司的負層樓以下，由數支安保小隊進行看護。

　　既然主任這顆定心丸發話了，那么他們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呢？所有人信心倍增，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工作。

　　只是在他們看不到的背后，發話的主任卻是眉頭緊鎖。

　　他總覺得1號游戲艙里的人過于配合，事情發展到如今順利的有些過頭了，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多派點人手，加強對1號的觀察力度；我再強調一遍，一旦有任何異常立刻斷開他的夢境連接，并且馬上告訴我——此事絕非小事，可不是什么工資的問題了。”

　　“好的。”

　　……

　　其實對于李由夜而言，將現實中的東西帶到幻夢境并非一定需要夢境結晶器，系統的物品欄就能讓他取出東西來，具體什么的原理他暫時也猜不到。

　　不過李由夜猜想這個行為多半相當于偷渡了，一旦被發現的話，人會沒事，但這條帶貨的路徑是肯定會被更高的存在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祂連將物品肆意通往兩個維度的“載具”都沒有，不然怎么那么在意夢境結晶器呢——看什么看，說的就你，諾登斯。

　　事實上，這是李由夜以當前凡人的見識對神祇的無端猜想罷了，就像是生活在古代的人們亦不能理解現代在他們看來那如同神靈手段一般的科技技術。

　　暫時不能暴露自己的卡牌，制卡還能用咒文為借口掩蓋過去。

　　“……”

　　成對出現么……李由夜沒有管一旁即便被扎了個透心涼還在用只有自己聽聲音自語的萬真，忍住疼痛，借著火光順著刺入胸口的長長尖刺根部看去，眼前是一片漆黑。

　　在黑暗的掩護下，對對方來說場地過于優勢，根本看不到對方的身影。

　　發動制卡能力首先得看到對方的位置……余光瞥見受到貫穿傷的萬真依舊手持火把的側身，更加堅定了李由夜認為他有大來頭的猜想，只不過情急之下，消耗的san值讓他來不及說那么多，少年轉過頭去，看向瞇眼的青年，喊道：

　　“萬真，快！把火把往尖刺襲擊我們方位的那兒扔去！快！”

　　“……”

　　只是他這番期待終究是落空，萬真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依舊喃喃自語著，仿佛遇到的任何危險只是他們的幻覺而已。

　　“艸！”

　　李由夜只能使用剛剛習得的方法喚出面板，不過由于距離過遠的緣故，效果甚至不如火把。

　　事到如今，只有如此了，不過先別急，別急，呼……李由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以深呼吸壓制腹部與腦海中的疼痛，釋放出大量的精神力來進行感知，下一瞬，一部分碰撞到障礙物而返回的精神力產生了蝙蝠回音一般的效果：將十余米外的異物迷迷糊糊的標注出來——至少他知道具體多少米之外有東西了。

　　那么下一步就是……制卡！

　　萬真：就當為了我，對它使用制卡吧……近乎昏厥的難受與疼痛一起襲來的痛苦絕非常人能夠忍受，李由夜只有靠著胡思亂想來分散注意力，縱然如此難受仍然在，他咬著牙，最后，在幾乎將自身壓榨干凈的精神力加持之下，六芒星陣達到了最低的成型條件，突然出現在異物之下，異常耀眼。

　　在光芒的照耀之中，總算是將那異物的外形展現在了兩人的面前：

　　污濁的黑色泥濘組成了那沒有固定身形的軀體，像是一座污泥組成的小山，大約有十余米的大小；大半的身軀浮現在水面之上，有著許多條泥做的長長尖刺相連與之相連，蔓延地穿刺過李由夜他們的腹部；下半部分當作基底，透過水面甚至還能看到水底它移動的痕跡。

　　水面之下，陣法紋路中流淌著白色的光芒，如同水流的波動一般，與其他部分相連接。

　　但在下一刻，就在所有流動的條痕即將連接之時，流淌的白色光芒戛然而止，像是被卡死的電腦程序終止了運行。隨后原先流過地方的白色光芒迅速黯淡，最終與其所勾勒的陣法一同消失。

　　為了防止造成二次傷害的李由夜在原地等待著制卡成功的捷報傳來，眩暈的觀感讓他的思維變得迂緩，直到幾秒后才反應過來屁都沒發生，夢境守護者還是在原地緩緩蠕動。

　　若不是見識了它剛才發射尖刺的速度，根本無法想象這究竟是不是同一種生物。

　　李由夜：！！！壞了，精神力不夠了！

　　即便是有著日常作死而得來，堪稱恐怖的精神力恢復速度也經不起李由夜這樣嗯造，戰斗中制卡的消耗可是成幾何倍數增長，并且他先前釋放了一波精神力——隨著戰斗時間的增長，制卡消耗亦會開始增長，更不要提經過這一番交手，對方可不是深潛者那脆弱的小身板能比的。

　　在這個念頭升起的瞬間，李由夜便下意識地準備強行中斷游戲——既然不用卡牌，那么不去不就行了？

　　一天工資才五十瑪西你賣什么命啊！

　　只是還沒來得及這樣做，一旁的青年停止掛機，搶先李由夜一步做出下一步的動作。

　　“結束了。”

　　終于，萬真睜開眼睛，停止了自言自語那拗口而模糊的咒文，他用力握起左手對著空氣錘擊，手中的火炬在此刻消失不見，一切重新陷入黑暗中。

　　而在那火光消失前的瞬間，不知道是不是李由夜的錯覺，他看到那指環正在散發這淡淡的黑霧；而其上少了點東西——比起幾天前看到的指環少了大鳥一般的圖像，似是被人抹去。

　　隨著他的動作，世界為之一震，隨后，李由夜清晰地感受到遠處的上空有著一股龐大的能量正從無垠之中積蓄，幾秒鐘后，“撲通”一聲，夢境守護者的位置有著巨大水花漸起的聲音響起。

　　似乎有什么東西重重地落了下來。

　　待李由夜回過神來，腹部有著異物的異樣感消失——在對方說話的一瞬間，那尖刺便已經消失了。

　　身后，宛若金屬的碰撞聲接連響起，當聲音減小，只留下回響之時，怪鳥發出了難聽的嚎叫。

　　通過聲音的方位，李由夜能夠發現怪鳥離他們有段距離，已不在原地。

　　“嘎嘎！”

　　“解決了嗎？”

　　“嘎嘎！”

　　“那好。”

　　鳥語十級是吧……李由夜很想在這黑夜掩護下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情況并不允許……

　　等等，有什么東西來了。

　　“崔……”

　　萬真還沒說完，有一股火焰自水面下升起，懸浮于李由夜的眼前，宛若新生的太陽般，將所照耀之處全部變為了白晝。

　　烈焰升騰，一位身披白袍的身影從中出現，背后的火光將那白袍染成了火紅；像是隨之跟來火焰一束一束地停留在在他那呼呼作響的衣袍之上，像是花朵綻放在枝葉間。

　　最后，當一切散去，露出一張毫不顯得油膩，反而顯得瀟灑的亞洲中年人面孔。

　　當他出現之時，少年注意到那只怪鳥正匍匐著瑟瑟發抖，像是遇上了什么更高層次的存在，它鋒利的爪下是一灘散落的黑色淤泥。

　　而在另一邊，不知從何來的鐵質方塊取代了原本夢境守護者的位置，可以想象當時砸下來的慘烈。

　　飄飄然若神人……若是只看來者的外觀的話，李由夜一定會這樣覺得，但不知為何，少年在他的身上聞到一股令他極為不喜的味道。

　　不過總的來說，李由夜能確定他的凡人，沒有絲毫神性所在。

　　一個凡人能讓神話生物顫抖……果然當時沒有貿然使用能力是正確的選擇，現在看來不夜城的水太深了。

　　“我來晚了，崔孔先生，自我介紹下，我叫樊云濤，前第二時空首席科技研發官。”

　　我沒看出來你是那點能和“科技”這個詞語扯上關系……李由夜不去想那充滿糟點的前綴，搖搖頭，將這種飄渺的不喜甩出腦海，極力讓自己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精神力告竭讓具現出的那張臉顯得異常蒼白：

　　“這……這真實感絕對不是游戲吧？我可從來沒聽說GM會被游戲中設定好的單位傷害，兩位，請解釋我那愚蠢思維想不出的東西……”

　　糟了，失算了……這話一說李由夜便后悔了，他裝普通人卻忽略了先前一直在場的萬真——誰知道他看到自己施法的那一幕沒有。

　　少年目光不經意地轉向萬真，發現對方并沒有露出任何異樣，暗地里送了一口氣。

　　“哎，怎么不可以，幻夢境向來以bug多，服務器差而聞名，出點GM被游戲反殺的劇情不是很正常嗎？要說真正人類思維想象不出的東西，廢土上可到處是呢……”見面前的少年沒有被自己的冷笑話逗笑，樊云濤干咳幾聲，清清嗓子，“我知道這很難接受，畢竟我有個朋友花了十多年都還是這樣認為。”

　　他指向身后那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示意李由夜看過去，詢問道：“那么，你能告訴我，火焰燃燒？”

　　“啊？這……”李由夜猶豫片刻，以一個接受過教育的人視角解讀道，“本質上；火焰的本質是放熱反應中反應區周邊空氣分子加熱而高速運動，從而發光的現象。”

　　“含義上，火焰是一種狀態或現象，燃燒著的可燃氣體，發光，發熱，閃爍而向上升。可燃液體或固體須先變成氣體，才能燃燒而生成火焰。主要由于可燃氣體被空氣或單純的氧氣氧化而發光發熱。部分物質燃燒并非……”

　　“停，說到這就好了。”樊云濤笑道，“既然你剛才也提到了，那么你覺得是什么東西讓他燃燒的？”

　　是天然氣，我加了天然氣……“……這里的一切都可以通過修改數據進行改變，只是游戲而已，沒有說服力。”李由夜言道，“我為我先前斷言的失態感到抱歉。”

　　“真遺憾，不要著急著否定，你先前猜的很對，而且這里從來不是什么第二時空宣傳的游戲世界。”不管他信不信，中年人接著為少年解釋原理，“嗯，你有沒有想過一種猜想，其實是一種人類未知的偉大力量使得那團空氣中的分子變熱并且開始運動？”

　　“這……”

　　沒等李由夜說話，他便繼續說道：

　　“如你所見，科學只是虛假的路途，真正通往世界真理的道路是世人口中的法術，神靈。”

　　“而我們把研究神靈留下的這些東西的人稱為神跡師。”

　　……扮演一個世界觀即將崩潰的人最重要的點是什么？

　　對，就是繼續嘴硬/堅信以維持窮盡自己人生前半段建立起來的東西：

　　“只是你的一家之言而已……”

　　“而且暫時沒有被人類所發現的東西在未來一定會被容納進科學之中……對，就是這樣！”

　　“竟和我老朋友的想法一樣，意外的固執呢。”

　　“崔先生，不要用你那貧瘠的知識思考世間不知道的東西。”一直沒說話的萬真突然插進來一句，那眼神在李由夜看來，充滿憐憫與慈悲，“看看你背上背包中的東西吧。”

　　聞言，李由夜像是被蛇咬了一般往后猛地一跳，打開背包，頓時面露死灰。

　　入超夢之時帶在身邊的東西居然都在！

　　……嗯，雖然他早看過了，但做戲要全套不是嗎？

　　下一屆奧斯卡沒有你我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