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有監控視頻為證,檢控方提出的重點不在于被殺的人,而在羅息本身,目的在于把她本身存在的危險性不斷放大,如此一來,無論是謝韻,還是王巖的死都只是為了證明她有反社會人格,并且會因為失控,沖動殺人。
所以,即便是兩名受害者,他們仍然請求同堂審理。
所有人到齊后,法官和陪審團已經準備就位,法官宣布開庭。
很意外,這次杜陵秋作為檢控方,宣讀控訴書后,開始對羅息的詢問。
“請問被告是否可以告知我們你的名字?”一開始的問題,就很微妙。
“羅息。”
“據我們所知,這是你后來給自己起的名字,而你本來的名字并不叫羅息,請問是否有這回事?”
這個問題讓旁聽席上的人都好奇的看著羅息。
羅息抬眸看他,道:“檢控方,請注意措辭,無論我叫什么,都與案件無關。”
她原本就是很厲害的律師,杜陵秋在她手上從未討到任何便宜,何況她現在還是自己的辯護律師,杜陵秋自然不好責難。
他盯著羅息看了好幾秒,拿起一摞心理測試判定書:“這是你在接受警方正常詢問時,主動提出讓專業的心理醫生對你的心理測定的結果,請問,你在做鑒定的過程中,是否有受到強迫和不公平對待?”
“沒有。”
“有醫生認為,即便測試不存在任何問題,但無法保證接受測試的人心理強大,躲過了正常的監測,你認為這種可能性存在嗎?”
所有人都盯著羅息,生怕一個眨眼就錯過了什么。
羅息看著杜陵秋,道:“我前前后后經過了不下二十次測試,如果有醫生懷疑我在作弊,完全可以當場提出來,并且加大難度,為什么這二十份結果都沒問題呢?杜檢察官認為,我有這么大的能耐能知道每個醫生的能力和方法嗎?”
一旁的陪審員面面相覷,顯然沒想到犯罪心理測試她沒有任何問題。
杜陵秋早有準備,道:“犯罪行為總是在一定的犯罪心理的影響和支配下發生的,沒有犯罪心理就沒有犯罪行為。”
“所以,要剖析犯罪心理,必須先了解犯罪行為。只有犯罪人的犯罪行為發生之后,才能從行為表現人手,對影響和支配犯罪人實施犯罪行為的心理作歸因分析。”
“沒有犯罪心理的外部表現,也就是犯罪行為,就無從了解犯罪人的犯罪心理。”
羅息點了一下頭,誠懇道:“犯罪心理形成在先,犯罪行為發生在后。犯罪心理總是在犯罪行為發生前就已形成,犯罪行為總是在犯罪心理形成之后才可能發生。所以,杜檢察官如果懷疑我存在很嚴重的犯罪心理問題,那么,就要找到我的犯罪行為。”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杜陵秋極輕的皺了一下眉,還只是意外啊。
一開始,他以為羅息經歷了這些,總會有所忽略,能力大不如從前,可現在看來,一回到法庭上,她還是和曾經那個伶牙俐齒的羅律師沒什么不同,仍舊才思敏捷,能力出眾。
于是,他換了一種方式,“你大學畢業時,原本你已經通過了檢察院的實習,可你卻突然拒絕了邀請,反而開始律師所的實習。”
羅息沒有出聲,知道他的話還沒說完,等著他繼續。
“為此,所有人都感到困惑,無論是你的老師,還是實習期帶你的前輩,還有你的同學,都很意外你的選擇,畢竟以你的能力,不到一年就可以成為一名正式而合格的檢察官,可到了律師事務所,無疑要從頭開始,我很好奇,是什么讓你做出這樣不算明智的選擇。”
羅息并未遲疑,十分坦然的開口:“因為我的家庭原因。”
這種問題,隱瞞無益。
而且她相信杜陵秋已經找到了證據,證明她的家庭,證明她改變主意的原因。
杜陵秋沒想到她會這般坦誠,想要將證據拿出來。
不曾想,羅息預判了他的預判,搶先開口了:“我并非孤兒,羅淑芬是我的養母,并非親生母親,對我也沒有養育之情,我的親生父母都是曾經臭名顯著的人,他們無惡不作,販賣人口、偷蒙拐騙……做過的壞事,恐怕十根指頭都數不清。”
旁聽席上的人都愣住了,誰都沒想過她竟然出聲在這樣的家庭?她父母作惡多端,她會一丁點都沒受到影響?
無論是誰,都不敢相信,從這樣的家庭出來,真的能是好人嗎?
杜陵秋不覺得有什么問題,只覺得她很厲害,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后,他以為她會自暴自棄,現在看來,她早就坦然接受了,
此刻,她這般鎮定自若的自我坦白,其實是阻擾杜陵秋拿出證據。
因為,在她坦白之后,他那些證據其實沒任何用,不會有任何影響,反而會讓覺得他在有意攻擊。
杜陵秋便只記得問:“你的家庭這樣,你是否見過他們做壞事?”
話音剛落,法庭上立刻陷入詭異的安靜中。
幾秒后,羅息平靜的回答,“是。”
法庭上安靜極了,沒有一丁點兒的聲音,一顆針落下都清晰可聞。
所有人都覺得她太可怕了,親眼目睹了父母做錯了事,卻能表現出淡定自若的樣子,指不定心里扭曲成什么樣子,這像不像表面上對人和和氣氣,背地里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他們的眼睛里是不解,是懷疑,是恐懼……各種復雜的情緒,完全沒了之前的欣賞和崇拜。
杜陵秋問:“所以,你認為自己沒有受到影響,不會因為耳濡目染,產生犯罪心理?”
這話在暗示羅息很早之前就存在嚴重的心理問題。
羅息彎了一下唇角,從容道:“從始至終,我都沒否認我離開檢察院的原因,我當時就說過因為家庭原因,我認為自己不適合,但我不接受我父母犯了罪,只因我是他們的女兒,就要受到牽連。”
她的嗓音不大,語氣卻很平靜在安靜的庭審現場,仿佛在經歷一場精彩的辯論賽,“我質疑檢控方的態度問題,從古至今,都流傳一句話,禍不及兒女,分明是我父母的選擇,卻要我來承擔后果。”
杜陵秋暗探她思維敏捷異于常人,無論得時不得時,任何問題到了她這里,都可以天衣無縫的扭轉乾坤。
他道:“我們只是做出合理的判斷,如今,你也承認,你的親生父母是犯罪分子,并且從小目睹他們的惡行。”
對于這個問題,羅息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回到最初的話題上:“我提出讓專業的犯罪心理學家對我進行相應的測試,就是想證明,雖然我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但我并未受到影響,我只是沒辦法選擇我的父母,這并不是我的錯,也不是我的罪。”
杜陵秋不同意:“羅息小姐,你的情況太特殊了,你父母都是壞人,而你本身也吸引到壞人,我不認為你和他們毫無干系。”
“你的意思是,我和他們是一伙的?”羅息挑眉問道。
杜陵秋覺得她突然這樣問,一定又是在憋什么壞水,可想了想,又沒發現什么問題,答道:“警方那邊有證人證明你是他們的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