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初秋的風里帶著一絲清涼。

　　羅息快速走到他面前，彎了彎唇:“你怎么來了？張行那邊怎么回事？”

　　蔣楠寒垂眸，看著她眼睛快速閃過的一絲擔憂，她大概是猜到了什么，又怕他難過，這才故作輕松的語氣吧。

　　他眸光微閃，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男人。

　　然后，不自覺地抬起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似乎要將那個家伙殘留在她身上的氣息蓋住，緩緩的開口:“我以為你只是出去透透氣，誰知道一個轉眼就不見人影了。”

　　話說得很清淺，卻讓人覺得心弦一顫，仿佛做了什么多過分的事一般。

　　尤其，他的眸色柔和，羅息覺得這個男人不太對勁。

　　直到他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意識到哪里不對勁了，杜陵秋剛剛似乎碰過她的肩膀，所以他在意的是這點？

　　她雖然從未談過戀愛，也沒喜歡過誰，還是第一次喜歡蔣楠寒，卻也看出這個男人的固執和霸道。

　　蔣楠寒再次不動聲色地瞥了眼不遠處，眸子里的神色不慍而怒，幾秒之后，才收回目光。

　　羅息隔著距離和杜陵秋說了聲，就挽著蔣楠寒的手離開:“張行應該回警局了吧？他有說什么嗎？”

　　他倒沒出聲，也沒回應，現在她在身邊嘰嘰喳喳，那顆懸著的心才突然稍稍放下來些許。

　　羅息琢磨了一下:“蔣茗韻并不是突然失蹤，多半是這個案子已成定數，而他們又害怕存在變數，所以才將她帶走了，只是，他們的目的是什么？要不，我們去問問張行，或者回一趟蔣家？他們收到的包裹里一定有線索。“”

　　他也想過，張行的確回來了，結果不算好。

　　那名死者是名女性，初步判斷年齡和蔣茗韻相仿，他準備回去和她父母說一聲，讓他們去警局進行DNA匹配，確定是否是蔣茗韻。

　　但他的想法和羅息相反，他認為死者不是蔣茗韻。

　　那個組織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們相信蔣茗韻已經死了，不用繼續尋找了，同時也為了給他們提個醒，不要再查這件事，否則，會發生什么他們也不敢保證。

　　他出聲道:“死者腐爛嚴重，沒有指紋，所以他會去蔣家說明情況，并且勸說她的父母進行DNA匹配。”

　　回去的路上，蔣楠寒面無表情地開車，羅息坐在副駕駛上，一會兒拿著手機，一會和他說話。

　　說她離開警局是因為法院那邊拒絕了她的申請，說他們請了些專業人士，說是他們聯系不通過，說著說著，不知怎么的又說到了徐薇，她在路上看到過她幾次。

　　她現在的狀態看起來不算好，整個人瘦了一圈，之前明明聽說她四處旅游，可事實上并未緩解半分那件事帶來的難過心情。

　　“楠寒……”她的聲音有些漂浮，“你說徐薇會不會也牽扯到那個組織了？”

　　……

　　看到徐薇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在路上時，羅息聽下了車，她提著一個包包，整個人瘦了一圈，那張臉更是沒了往日的神采。

　　如果不是和她共事多年，又是很好的朋友，她也不可能一眼認出來。

　　上次王巖的事，給她的打擊不輕。

　　羅息看著難過，走下車去和她打招呼，問她現在是否還會去不同的地方旅游。

　　徐薇邀請她去旁邊的咖啡廳喝杯咖啡，就在距離十米的商場一樓。

　　羅息這才知道，徐薇已經放棄成為一名律師了。

　　這段時間，她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事，以為就可以放下那些事，可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忘記。

　　她到了繁華的城市，也去過偏遠的山村，和各種人打過交道，一起吃飯，一起聊天，也僅僅只是短暫的忘記，一回到這座城市，又會想起來。

　　她賣了那套公寓，買了一個小一點帶院子的一室一廳，雖然面積不大，但一個人住已經夠了。

　　以前這樣的地方，她壓根不會看一眼，可現在，她就住在這樣的地方。

　　她沒有穿那些昂貴的定制衣服，而是選擇小眾品牌，連包包都是，仿佛不當律師，她的生活水平一下子下降了不少。

　　徐薇告訴羅息，現在的生活，反倒讓她更加充實。

　　羅息問及她今后的打算，徐薇說不打算當律師了，可能會考公，又或者會繼續深造。

　　她又問徐薇需不需要幫忙，徐薇搖頭，說她以前享受生活慣了，現在換種生活方式也挺好的。

　　羅息莫名的難過起來，徐薇曾經是安城有名的律師，人人捧著她，說是眾星捧月都不為過，可現在呢？回歸到蕓蕓大眾中的一員。

　　“我開了自己的事務所，你可以考慮一下，要不要來我這里幫忙？”羅息提議。

　　“不用了。”徐薇勉強地笑了一下，臉色很蒼白，“那件事之后，我發現自己不太適合當律師，好像從未想過選擇這個職業的初衷是什么？到底是為了名和利，還是為了公平公正？”

　　羅息記得，曾經她們一起喝酒時，就問過她怎么會想著當律師，那個時候她意氣風發，不過幾個月，仿佛換了個人。

　　她們點了兩杯咖啡，桌子上有一盆開得燦爛的小雛菊。

　　羅息的目光立刻吸引了過去，看了一眼。

　　以前的徐薇，很喜歡這些花花草草，明明很忙，卻難得有時間打理，而且打理得極好。

　　現在……

　　她不知道是不是人在經歷過一些事以后，就會變得陌生，仿佛從未認識過。

　　徐薇曾經是個極為優秀的女人，長相妖嬈，穿衣打扮盡顯魅力，那個時候，王巖也曾羨慕她的穿著和每一天的狀態。

　　但如今……那樣的徐薇再也不會出現了。

　　一切，似乎又變成她們曾經不認識的時候，窗外有風吹進來，夾雜著一絲花香。

　　可羅息心里微微苦澀，怎么就這樣了呢？

　　徐薇端起白色陶瓷杯抿了一口，隨后眉頭一皺，是啊，她曾經就不喜歡咖啡，喝的都是各種果汁，或者水果茶。

　　對于咖啡，她偶爾也會嘗試，不過喝不了一杯。

　　即便到了現在，她也沒能適應。

　　羅息不禁想，究竟是什么導致了這些的改變，讓曾經那般驕傲優秀的人變成現在這樣沒精打采的模樣。

　　她問:“你怨王巖嗎？”

　　徐薇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怨她什么呢？她也是無辜的，不是嗎？我們比她幸運許多，我一直覺得很難過，如果她提前告訴我們，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些事。現在我只是很討厭自己，明明了解一部分，卻還是看著她做錯，什么也沒做，甚至還助紂為虐，她有今天的下場，我有很大的責任。”

　　她那些勺子攪動著杯里的咖啡，低著頭，看不清表情，聲音很輕:“羅息，是我做錯了，是我害了王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