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絢爛夜景，在向身后飛速地倒退，風聲呼嘯，也被車窗玻璃一并隔絕在了外邊。

　　略帶迷幻色彩的音樂從車里不知道哪個位置悠悠流淌出來，包裹著張閑微醺的思緒，往城市之上的夜空攀升旋繞。

　　第二家夜店已經去過了。

　　其實不止第二家，還有第三家、第四家，也都去過了。

　　正如碧翠絲所說，那些確實都是很能花錢的地方。

　　看著人、與酒、與各種不知所謂的喧鬧和放縱如流水一般滑過眼前，半夢半醒間，夜已過去了大半。

　　從光頭那里贏得的那張黑卡又哪里夠她花的？在給張閑留了一半后，最終還是碧翠絲自掏腰包，支付了比那更多上幾倍的賬單。

　　張閑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吸血鬼都是有錢人，但碧翠絲顯然就是一個富婆。

　　然后一夜瘋癲，回過神來，該回家了。

　　“說起來，能跟我聊聊你的過去嗎？我記得你之前跟我說過，你一開始就是住在外環的？”

　　不清楚是否只是碧翠絲會這樣，還是說整個吸血鬼族群都是如此——這一晚上她明明都喝了那么多了，雖然也會醉，但醉意的消退速度卻快得驚人。

　　像現在，她就又已經變得十分清醒了，甚至比一直都很克制的張閑看起來還要正常。

　　“有些事說起來其實沒多大意思，無非就是人在變、時代在變，然后很多東西也都跟著變……”碧翠絲把著方向盤，隨口說道，“我大概能猜到你想問什么，你是想知道，為什么外環會是現在那副鬼樣子，是不是？”

　　老實說，目前的張閑，其實連外環具體是怎樣一副“鬼樣子”都還不太了解，畢竟他都還沒真正在外環城區好好地逛過呢！

　　不過見碧翠絲那么說，他還是稍稍點了下頭。

　　但很快，對方卻又突然話頭一轉。

　　“其實你是從中環去到外環的吧？”就聽碧翠絲道，“不，甚至說不定還是從中央區出來的——我能感覺得到，你對中環、對外環，都不太熟悉，也對這一切都很好奇。”

　　“我表現得很明顯嗎？”張閑看了看她。

　　“不，并不。”碧翠絲搖了下頭，“也就只是偶爾吧！而且我看得出來，很多時候，你似乎也并沒有打算掩飾自己的好奇。”

　　這么說著，她又稍稍停頓了一下，之后才略微帶著一絲回憶的表情道：

　　“你應該已經猜到了，這霍格沃茲城的外環區域，一開始可不是什么‘貧民區’！那是在當年那場瘋狂的戰爭期間，由赫敏·格蘭杰女士親自規劃督造的、用來收容無數戰時難民的新城區。”

　　“當時已近晚年的格蘭杰女士登高一呼，向全世界宣告，霍格沃茲城將收留每一位愿意前來躲避戰亂的戰區民眾，不論是人類還是其他種族，霍格沃茲都不會將其拒之門外——而我，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過來的。”

　　“只不過……”

　　碧翠絲說到這里，忽然把手一攤。

　　“難民是很多，非常多，然而真正能夠抵達這座城市的難民家庭，可就遠遠沒那么多了。不論是自己過來，還是由搜救部隊護送過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事實上，一直到停戰協議簽訂完畢，外環里那些居住區都還有大半都是空著的呢！”

　　張閑于是了然。

　　“所以那些沒能用上的住宅樓，就大都被拆掉，當成廢料堆放場使用了？”

　　可沒想到，碧翠絲卻是搖了搖頭。

　　“那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她說，“是那堵圍墻被建起來之后的事了。”

　　“嗯？”

　　張閑聞言，下意識便透過車前窗，望向了遠處那堵雄偉無比的鋼鐵之墻。

　　此時車正在往那邊開，離得越近，就越能感受到那堵堅實的高墻所給人帶來的壓迫感。

　　在聽說了當初曾經發生過一場貌似規模很大的戰爭以后，他本以為那堵圍墻就是在戰爭期間建造的呢！

　　可現在看來，似乎還不是那么回事？

　　“那——”

　　“噢！到了到了！”

　　不知道真的只是因為恰好到達了目的地，還是說，她是不太想讓這個話題繼續進行下去了。

　　她打斷了張閑后面還想接著問的那些問題。

　　一晚上過去了，兩人又回到了外環這邊，依照碧翠絲一開始就定下的行程，這會兒便是去洛夫古德燴面屋取她的“晚餐”的時候了。

　　叮鈴鈴——

　　伴隨著鈴鐺的清脆聲響，張閑被碧翠絲親昵地挽著臂彎，與她一道再次進入了這家小店。

　　那只老貓似乎是已經換地方了，張閑沒在第一時間看到它。但不善言辭的老板此時仍在原處，他正拿著一條白巾一絲不茍地擦拭著一只高腳杯。

　　店里已經沒有客人了。

　　“塔塔，我的三明治還在嗎？”碧翠絲道。

　　“等等。”

　　老板對言辭的吝嗇仍沒有變，就見他只這么說了一聲，便轉身一撥簾子，鉆到后面的廚房里去了。

　　兩人隨便找地兒坐下，張閑左右瞧了瞧，這才發現那只老貓此時正在角落里那臺立式座鐘頂上打著盹兒呢！

　　先前第一回來的時候，剛進門他就感覺好像有什么視線掃過自己，而剛剛他又感覺到了。現在想來，可能就是這只老貓。

　　“咦？”碧翠絲突然鼻翼微動，略有些疑惑地道，“什么味道？”

　　“什么？”

　　張閑也跟著左右嗅了嗅，卻并沒有聞到什么值得拿出來一說的氣味。倒是廚房那邊，似乎已經開始有烤面包的香味飄出來了。

　　“不對，是焦糊味兒！”碧翠絲再度深吸了兩口氣，而后終于忍不住站起來道，“塔塔，你是不是把我的三明治給烤焦了啊！”

　　座鐘上的老米勒被她這么一驚，頓時抬起頭來瞪了她一眼。像是在說，要是她再這么吵，它就下來把她的嘴抓破。

　　但也就在這時，張閑忽然發現，在不遠處那個貼墻放置的餐具陳列柜底下的陰影中，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動。

　　他起身往那邊走去，同時，也終于逐漸聞到了剛才碧翠絲所說的那種“焦糊味”。

　　“這是……蛇？”

　　他在柜子前蹲下，歪著身子往那底下仔細看了一眼。除了一對紅色的眼睛在陰影中格外醒目之外，那盤踞起來的身體輪廓也已依稀可辨。

　　那顯然就是一條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