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事在第二天舉行,穿著道袍的道士拿著桃木劍口中念念有詞,片刻后看向姜迎:“夫人,若想為令兄們超度,還需您寫下二人的生辰八字。”
他說著,看想身邊的小道童:“這生辰八字需童子之手寫下方能奏效,且書寫樣式獨特,便請夫人與我這道童進屋,寫下生辰八字。”
姜迎點頭應下,與道童一同進屋,侍女還想跟進去,道士將她們攔了下來,急忙道:“二位姑娘,你們身上殺伐之氣太重,若看到那兩位的生辰八字,只怕這法事便做不成了。”
兩個侍女面面相覷,聞言也只好打消跟進去的念頭。
姜迎與道童剛進屋內,那道童開口低聲譏笑道:“你知道五殿下與六殿下的生辰八字嗎?”
姜迎看著道童便苦笑:“我連我自己的生辰八字都記不清,更何況是五哥六哥的。”
“韓頌,你來是想殺我報仇的嗎?”
昨日剛見到道童時,姜迎便認出這人是韓頌,他知道韓頌來定然是有緣由的,畢竟是她告訴了韓頌假消息,間接導致了北思皇宮的內亂,以及姜歲暮與姜天寒的死。
姜迎看著打扮成道童的韓頌,韓頌輕嘆一聲搖了搖頭:“原本恨不得把你扒皮抽筋,可看你在這兒的境遇,也明白這一切也非你所愿。”
“我來是要帶你離開。”
韓頌面露悵然說道:“六殿下吩咐過我,若他們二人遇到不測,便要我來護你周全。”
姜迎眼前浮現姜天寒笑容淺淺的面容,心口不由得一痛。
他即便心知此次萬劫不復,卻還是為自己這個妹妹做好了打算。
韓頌抬眸低聲問她:“你想離開嗎?”
姜迎點了點頭,眼圈已經泛紅。
得到姜迎肯定的回答,韓頌似乎也下定了決心,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交給姜迎:“這是二位殿下留給你的。”
“待會兒你只管待在屋內,無論外頭發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去。”
韓頌說罷,毫不猶豫轉身走出屋子,回身把門關嚴。
片刻后,外頭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與打斗的聲音,姜迎手里捏著那封信,卻連打開信的力氣都沒有。
即墨承此刻身在戰場,隋澄從未見過即墨承如此不要命,連副將都能覺察出他的不對勁,戰至最后,他已經渾身浴血,如同閻羅殿中走出來的惡鬼。
不必上戰場、只隨軍而行的景熠此刻站在高處,漠然看著兩軍交戰的場面,眼底不見一點波瀾。
身處開陽城的秦淵此刻不斷探查姜迎的消息。
半個時辰后,外頭的打斗聲漸漸小了下去,姜迎雙手發顫打開那封信,信上的字蒼勁有力,寫道:
吾妹姜迎,我與五哥在臨戰前留信一封,以防我們二人遭遇不測。
若我們身死,不知內情之人定會怪罪于你,但我們心知此事是即墨承騙了你,如今父皇駕崩,相信不會有人追究此事。
六哥知道,依你的脾氣秉性,在得知即墨承騙你之時,定然不會再想與他糾纏,所以我們留下韓頌還有我們手下的死士,他們會護你周全。
你或許會認為我們如此做是想讓你為我們或是北思報仇,但我們并無此意,我們希望你能遠離這些紛爭,不要回北思了,不做北思的公主,不做將軍夫人,只做姜迎。
這是我們作為兄長,最后對你的補償與歉意。
愿小迎兒余生順遂,過往已逝。
祝好,勿念。
姜迎看完了信,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面,心口的鈍痛讓她喘不過氣來,信的一角已經被淚水打濕。
房門被人推開,韓頌捂著手腕走了進來,見姜迎捏著信紙痛哭,一時之間也有幾分哽咽。
姜迎深吸了兩口氣,壓住心中酸楚,和韓頌一同走到門外。
院中橫躺著七八具尸體,有些人身穿暗青色的衣衫,想必就是信中提到的死士,院中還活著的死士還有十一人。
這些人一早就埋伏在了宅子附近,這里到底是開陽城,不久前還是北思的領地,所以這些死士對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若不是占了地利的優勢,他們恐怕進不了這宅子半步。
道士已經倒在地上沒了氣息,兩個侍女也仰面躺倒在地,不知死活。
“走吧。”
韓頌似乎已經司空見慣這種場景,眼神中沒有一絲波瀾。
姜迎垂眸看向他,發現他的腕骨似乎是被人掰斷了,整只左手的彎曲程度顯然異于常人。
韓頌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痛苦,捂著手腕就往外走。
姜迎從那些尸體的邊上走過,連看都沒有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