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加一個上午的大雪近乎封住了道路。
這種時候,沒人會愿意往荒涼的郊外原野深處走去。
這個人毅然決然的踏著堅定的步伐,罡風也不能使他偏離了行進的軌跡。
他是極給付了離譜的高價,才央求出租車司機把他送到這里。
司機在還有道路的地方挺住了車子,不愿再往前開去。
出租車停靠的地方距離張嘉朗的兩輛黑色邁巴赫很近。
相互間能看到車燈照射出的光柱和排氣管噴涌出的白煙。
他知道來對了地方。
先珍先他一步到達,深一腳淺一腳地蹚著雪四處尋找張嘉朗。
兩個司機在周圍很小的范圍尋找了一陣,內心焦灼,害怕雇主出事會失去工作。
但他們畢竟是怕死的,雙雙返回車上,不敢在極寒的溫度下站立得太久。
他們不會像他一樣,不顧一切的向險境奔去。
處于危險當中的人是他心里至關重要的人,對于他們則無足輕重。
他一個人勢單力薄,可以不計較自己的生命安危,但要救人就必須有人襄助。
他操著一口流利的英語,為了讓他們聽的更加明白,故意放緩了語速。
他威脅他們,“韓國是個財閥當道的社會,這點你們比我清楚。如果你們的雇主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失去的絕不只是一份工作。”
兩個司機四目相對,把車子熄了火,追隨著他走去。
張嘉朗調動了楚婭姝的情緒,他自己也一分一分的虛弱下來。
“婭姝,你說剛才那只小兔子是公的還是母的?”他依舊不斷尋找話題。
“不知道。”楚婭姝搖搖頭。
“我覺得是母的,后面一定還有一只公的在追他。”張嘉朗思考著說出來。
“為什么這么說呢?”楚婭姝不解的問。
“就像我在后面不停的追你呀。你一直跑,我一直追。”他露出燦爛又心酸的笑容。
“張總,您歇一會兒,節省點力氣,我不困了。”她的聲音如若冰雪世界里仙子的悅耳妙音。
瘦小的身體瑟縮成一團,說著話,打了個寒噤。
“婭姝,我抱著你好嗎?你會暖和一些。都怪我非要帶你來這個地方,我應該多帶幾個人手的,我,”張嘉朗懊悔地說著,慚愧地低下頭,“我想跟你獨處的時間能多一些。回國之后,你又要回到你老公身邊了。”
楚婭姝沒有說話,臉上的神情分辨不出是不是悲傷。
“能給我講講你們在一起時候都做什么嗎?”張嘉朗的眼眸流出水一樣的哀傷。
“我們,就是正常生活。”楚婭姝不想展開這個話題。
“幸福嗎?”他問。
“幸福吧。”
“我愿意聽你的事情,我好奇你回家以后的樣子。看著電視會不會在沙發上睡著,你老公會不會把你抱進臥室。”張嘉朗溢出一滴眼淚。
冰天雪地之中,血液似乎凝固了,面龐都凍得僵硬。
這滴淚是炙熱的,窮冬的寒風吹不冷它。
“我聽你說了,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想你的時候,就不是憑空想象。我按照你說的你日常的樣子,在腦子里過一遍,把你老公的角色替換成自己。就當是和你生活在了一起。”
張嘉朗說這些話時眼眸是濕潤的,這是他心底里最卑微真切的想法。
中午到下午是一天之中溫度最高的時候。
他們依靠自己的力量不可能走出雪原。
倘若過了傍晚,還不能被人找到,生還的幾率微乎其微。
頭頂的太陽,離開正午時分的位置向下移動一些。病懨懨的,好像馬上要從天上墜落下來。
張嘉朗覺得身體仿若一臺行將停止運作的機器,耗盡了儲備的所有能量。
他毫不猶豫地脫下羽絨服,把楚婭姝的身體包裹在里面。
楚婭姝驚詫的想把羽絨服拿下去,但被他的胳膊死死鎖住,動彈不得。
“張總,您這是干嘛?快把衣服穿上。”她急迫的要他穿好衣服。
沒有了羽絨服的保護,他的軀體暴露在奇寒當中,體溫急劇下降。
“婭姝,乖乖的。我只想聽你一句話,你真的不愛我嗎?一點都不曾等對我動過心嗎?”他的牙齒在戰栗,楚婭姝聽到牙齒劇烈的相互磕碰的聲音。
他做出如此舉動,她不忍心再欺騙他。
就是編造好了謊言,也說不出口。
她哭喊到:“你把衣服穿上吧,求你了,你不要命了嗎!”
“現在可以讓我吻你一下了嗎?就一小下。”他的嘴唇染上了地上白雪的顏色,眉毛和眼睫上面敷著薄薄的冰霜。
楚婭姝從未哭的如此傷心,仿佛是生死別離,“不行,你把衣服穿上!你活下去,我們都活下去!”
“我活下去,你就答應我了嗎?”他說著話,臉上方才逗她開心時的神色蕩然無存。
“你混蛋,又在威脅我嗎?”她淚眼婆娑的看著他。
他無所顧忌的吻了上去。
他的唇是冰冷的。
她的唇是溫熱的。
他心滿意足的笑了,上一次朦朧中把錢可可當成了她,這一次終于和她擁吻。
“答應我千萬別睡。還有如果我死了,我想把財產留給你。我有一套房子......”他昏倒在她的肩頭上,像是抱著心愛的女人安然熟睡。
“張嘉朗,你醒醒。”她撕心裂肺的叫喊,曠野上一片寂靜。
她遽然停止了哭泣。
他抱的那樣緊,她掙脫不開,無法為他穿上衣服。
她明白,他是為了她才暈厥的。
如果她恣情悲痛,消耗盡了氣力,昏死過去,那么他的付出甚至是為愛做出的犧牲都會化作徒勞。
那么即使出現奇跡,有人經過,她也無法朝著來人的方向呼救。
她咬緊嘴唇,滲出顏色嬌艷的鮮血也渾然不知。
低下頭,看著睡在她身上的張嘉朗,恐懼的嘗試著把頭向他的頭慢慢靠近。
她從沒有這樣做過,此刻她需要知道她愛的男人身體是否還留有一絲溫度。
隨后,她沒有聽從他的囑托,沉沉的睡去。
那個來找尋他們的人在冥冥中受到指引,來到他們所在的坑洼前,看見相互依偎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