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婭姝回身去拿拉黑貢錦南電話后,就一直放在包里沒有看過的手機。
劃開屏幕,映入眼簾的是那條誠摯道歉的微信。
驀地,她感到心和臉都在疼。
她是一個拿人錢財,為了二十萬連自己未婚的名節(jié)都可以棄之不顧的卑微女人,哪里來的底氣可以和雇主這樣鬧脾氣?憑什么讓雇主對她低三下四的求和?
她回家看了一眼正在休息的媽媽。
“小春,媽媽醒了你就說我回家去了。辛苦你了。”
“婭姝姐您不用客氣,貢醫(yī)生都交代好了,我一定照顧好阿姨。”
貢醫(yī)生,現(xiàn)在在所有人眼里,這位貢醫(yī)生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她和媽媽所享有的一切都源自他的給予。
就連她這個人,也是屬于貢錦南的。
除了下樓去和貢錦南回家,繼續(xù)假扮她的妻子,她別無選擇。
楚婭姝家的小區(qū)有些破舊,是有著三十幾年歷史的紅色磚樓,沒有電梯。
她提著包,一步一步踩在臺階上,鞋跟敲出篤篤的聲音,回蕩在堆滿雜物,擁擠的樓內(nèi)。
下到一層,貢錦南遠遠看著她的身影,走下車,為她打開車門。
她的步子有些遲緩,卻還是離他越來越近。他的手一直拉著車門,翹首望著她的到來。
他不是很習慣微笑,楚婭姝坐進車子的一瞬間,和他是那樣近切地錯身。
她見兩個淺淺的酒窩嵌在比女人還要白皙的臉上。
那一刻,楚婭姝甚至忘記了對男性的緊張和恐懼。
“貢主任對不起,我不該帶著媽媽直接離席,我可以跟貢院長他們?nèi)フf對不起。”楚婭姝滿懷歉意地說道。
“沒事,是我媽不該讓鄒雪莉過來,還有鄒雪莉太過分了,你是為了保護媽媽,你沒有做錯。”
楚婭姝的眸子久久停留在貢錦南的面龐上,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貢錦南的態(tài)度劇烈顛覆她對婚姻關(guān)系的認知。
她記得小時候,爸爸媽媽還生活在一起。
無論奶奶和媽媽發(fā)生怎樣的矛盾,爸爸永遠都會站在奶奶一邊,媽媽只得抱著年幼的她,飲泣吞聲。
如果媽媽敢于反抗或者爭辯,換來的只會是一頓毒打。
貢錦南,為什么能如此偏向于她?
楚婭姝把這份之前從未有過的,得到包容和理解的寶貴感受,悄悄埋進心底。
她生怕把這感覺弄丟,生怕有朝一日不再做貢錦南名義上的愛人時,再也無處去體味這種被偏愛的幸福。
“那個,那天我跟我老板一起吃飯的時候,遇到了鄒......”
“回家想不想吃火鍋,還有奶茶?”貢錦南打斷楚婭姝的話頭。
“我來做吧。你的手不能干粗活。”
“我也挺能干的,你不覺得嗎?”貢錦南顯出淡淡的得意神色,完成復雜手術(shù)時,他都沒有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兩人買好食材回家,楚婭姝讓貢錦南去客廳等著,她來洗菜切肉。
貢錦南很聽她的話,坐在沙發(fā)上看醫(yī)學雜志。
廚房里,刀砧之聲,水的沸騰聲,響成一片。胸前系著圍裙的楚婭姝在忙前忙后。
火鍋的熱氣氤氳,彌漫了整個屋子,暖融融的生活氣息向上升騰起來。
楚婭姝夾起一片牛肉放到嘴里,清新細嫩,回味甘甜,思緒飄蕩回幾個月前......
今年夏天,她迎來本科畢業(yè)典禮。
張嘉朗擔心其他同學都有家人陪伴,特地去給她撐場面。
典禮結(jié)束,她坐在張嘉朗的圣姆鋒MH7上,接到鄰居史阿姨打來的電話。
“喂,史阿姨。”
“婭姝呀,你快來阜仁總醫(yī)院,你媽買菜回來在樓前暈倒了!”
楚婭姝的外婆家有心臟病遺傳史。
媽媽在她九歲時發(fā)生了一場嚴重的工傷事故,送醫(yī)后檢查出罹患惡性心臟病。
爸爸楚東害怕承擔責任,頭也不回地選擇與媽媽離婚。
這是年幼的楚婭姝第一次感到成年人婚姻的不堪一擊。
此刻,她從史阿姨慌張的口吻中便可想見媽媽的狀況。
她故意隱藏起內(nèi)心的焦灼不安,生怕張嘉朗知道媽媽病發(fā),會借此機會大獻殷勤。
借口說電話是史阿姨女兒打來的,約她去漢華百貨逛街——漢華百貨就在阜仁總醫(yī)院的旁邊。
楚婭姝獨自一人在醫(yī)院急診搶救室外守候了十余個小時。
直到翌日早上九點,搶救室厚重的大門緩緩打開。
一個身高足有一米八幾,腿部線條筆直,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的男醫(yī)生被幾名醫(yī)護簇擁著走出。
護士向楚婭姝介紹,這位是李玉華的主刀醫(yī)生,貢錦南主任。
或許是出于對醫(yī)生的尊重,她認真地審視赫然站立在眼前的貢錦南。
氣質(zhì)清冷,皮膚白嫩,金絲眼鏡架在他高聳的鼻梁之上非但不顯老氣,反而更襯托出氣質(zhì)非凡。
烏黑的眸子睿智明朗,一眼望不到底,仿若兩泓深邃的泉眼。
“您好,您是病人女兒吧?手術(shù)很成功,目前脫離危險,但病情比較嚴重,讓病人醒后千萬多注意休息。”貢錦南的聲音柔和而富有磁性。
寥寥數(shù)語,猶如重錘砸在楚婭姝心上。
萬幸媽媽這次又是有驚無險,但心臟手術(shù)高昂的醫(yī)藥費足以壓垮這對相依為命的母女。
“好的,多謝貢主任。”楚婭姝說道。
在楚婭姝眼里,這是她和貢錦南的初次見面。
貢錦南為李玉華做的手術(shù)十分成功,但醫(yī)院不是慈善機構(gòu)。
倘若一直交不齊錢,媽媽就無法繼續(xù)接受治療,那么手術(shù)做的再好也是徒勞。
走投無路之時,楚婭姝恨不得從樓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自從大學畢業(yè),她便不再按月領(lǐng)取爸爸支付的贍養(yǎng)費。跟這個印象本就模模糊糊的“爸爸”幾乎完全斷了聯(lián)系。
雖然她每月工資要養(yǎng)活媽媽和自己,還要給媽媽治病,已經(jīng)所剩無幾。
但日子再清苦,也好過去爸爸和繼母家里,低眉順眼地祈求那一點點施舍。她,要活得有尊嚴。
那天被醫(yī)院催的急了,實在一籌莫展,她決定鼓起勇氣,厚著臉皮,試著去找爸爸借錢。
到了爸爸家門口,她咬著嘴唇,把心一橫,敲響了門。
“當當當!”
敲了幾下,屋子里根本沒有動靜,她又用力地敲了幾下,還是沒人應(yīng)答。
“爸爸,我是婭姝,求求您開開門,求求您見我一面!”楚婭姝情緒近乎崩潰,趴在門上哀求著親生父親,能給她一個挽救媽媽生命的機會。
被吵得不耐煩的鄰居打開門,沖她嚷道:“你喊什么!煩死了!這家人兩個禮拜前就搬走了,你找個鬼呀!”
見到有人出來,楚婭姝顧不上揩拭滿臉縱橫的淚水,急忙問道:“您,您知道他們搬去哪里了嗎?“
“不知道!這家女的厲害得要死,我可不敢招惹,你不要再亂拍們了,不然我就報警。”鄰居說完,用力將門撞上,震得楚婭姝跟著哆嗦一下。
楚婭姝絕望得支撐不住身體,身子順著門板滑倒在地。
她呆坐在地上,明明是夏天,卻是入骨入髓的冰冷。
又一扇不知是誰家的門被打開,走出來兩雙腳。
“貢主任,真是太謝謝您了,我都出院了,您還來看我一個老頭子。”
“沒事,郝大爺,您養(yǎng)好身體,看您恢復得不錯,我就放心了。”
這聲音似曾相識。
楚婭姝的目光順著其中一雙腳向上爬去,筆直的雙腿,熟悉的身形,是貢錦南。
“婭姝,你怎么在這兒?”
楚婭姝被他看到自己如此落魄的樣子,萬念俱灰。
“我......我來找爸爸。”說著她手撐著地,艱難地站起來。
“你跟我來。”貢錦南示意楚婭姝跟他走。
她看一眼方才和貢錦南說話的郝大爺,他一副好事者姿態(tài),專注地盯著她,想看出個究竟。
楚婭姝恨不得找塊布頭,把頭蒙起來,灰溜溜地跟著貢錦南跑開了。
貢錦南帶她來到一家環(huán)境靜謐的咖啡廳。
兩人在一處窗前的位子相對而坐,仿若一對來約會的情侶。
“麻煩給我一杯冰美式,一杯卡布奇諾,多拿幾張紙巾,謝謝。”
楚婭姝觀察著他點單時的樣子,他的一言一行都隱藏不住,一個外科主任的收放自如和儒雅氣質(zhì)。
“婭姝你知道嗎,清咖啡可以保護心腦血管健康,但是我想女孩兒是不喜歡苦味的,卡布奇諾是不含咖啡因的白咖啡,奶泡很豐富,我猜你會喜歡。”他說這話時很平靜,仿佛在醫(yī)學院給他的學生授課。
“謝謝。”楚婭姝聲音低微得幾乎無法聽見,她想貢錦南叫她來,不會只是為了介紹咖啡知識。
侍者將兩杯咖啡端上桌,按照貢錦南的吩咐一并送來很厚一沓紙巾。
“把眼淚擦擦,你自己來。”貢錦南在楚婭姝面前努力練習微笑。他希望她能放松下來,他才敢于切入主題。
“貢主任,您有什么事情就直說吧,治療費......”
“我們結(jié)婚吧。“貢錦南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嚇得楚婭姝驚愕的張嘴說不出話。
這一刻直到今天,她真的和這個男人領(lǐng)了紅本,面對面坐在一起,吃著一個鍋里的飯,依然覺得驚心動魄,難以忘懷。
“在想什么?”貢錦南把她從回憶拉回現(xiàn)實。
“沒什么,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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