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生意也不好做。
因為沒有運輸條件，飼料和碎米雖然好賣，陳林只能靠雙肩挑。
偏偏這兩樣東西都不是賣一點，一次出門至少要帶百來斤，挑著這么重的擔子吆喝叫賣，著實是個苦力活。
碎米還好，縣城也會有窮人要，比農村更好賣。
買飼料的人通常是用來喂一兩個月的小雞，等大了大家也舍不得喂飼料。
飼料還是得去農村，主要也怕在縣城賣會引起懷疑，畢竟普通人可做不出這種飼料，只有國營廠才能做出來，萬一被人查起來可就是個麻煩。
幸好家里有頭牛，陳川借了個板車沿著鄉道吆喝叫賣，一次也能多帶些。
如今鄉道修得也不發達，很多人家并不在鄉道邊上，得走田邊小道才能到，牛車都進不去。
而且鄉道是坑坑洼洼泥土路，這些日子下了場雨夾雪，稍不小心就可能陷進坑里，回來還好，若是剛出門，車上有個幾百斤飼料，牛也拉不動，只能把飼料搬下來，將車推出坑再把飼料裝上車。
陳林為了多賣點，中午都是帶飯出去，天黑才回來。
中午要是回來吃個飯，肯定走不遠。
陳川看著哥哥坐在牛車上，風塵仆仆，鞋上全是泥巴，不由一陣慚愧：“哥，今天賣了多少？”
“四百多斤，家里碎米已經賣完了，飼料還有一兩千斤。”陳林說著把牛軛從牛背上拿下來，將板車推到屋檐下。
陳川幫忙將牛趕進牛圈：“不生我氣了吧？”
陳林笑了笑：“早不生你氣了，氣也沒用，你店都已經在裝修了。”
“不過我還是覺得你這樣太冒進了。”
陳川沒辦法解釋：“其實我也理解，有些東西我也解釋不了，但我相信我們的決定是正確的。”
陳林沒太在意：“做著看吧！這些日子賣了有四百多塊錢，應該勉強夠用了，工人那邊的工錢還是別拖了。”
“不過小雞快孵出來了，我們自己用的飼料可能不太夠。”
“糧站那邊你剛去買了一批，這么短時間又去，會不會有問題？”
陳川說道：“問題應該不大，小雞今天已經孵出快一半了。”
“估計兩三天內就能全部孵化出來，多了不說，四百只左右應該沒問題。”
“就算上面覺得我用的量不對，我們也能用這些小雞搪塞。”
“要是真有人來查，不要跟他們說我們之前那一批死了大半，就說都養活了，已經賣了。”
真要有人來查，知道死了那么多，飼料用量就不對。
陳林點頭：“行，那飼料還賣不賣？”
“賣！”陳川看了一眼哥哥腳上的泥巴：“明天你去賣餅干，我去賣飼料。”
“把這兩千斤賣完，我再去糧站買個一千到兩千斤。”
陳林從屋里拿了雙布鞋出來，把腳上的鞋脫下，里面的襪子已經濕了。
“沒事，兩千斤，最多五天就賣完了。”陳林說著換了鞋子：“進去烤火，太冷了。”
陳川跟著進屋：“餅干那邊你也要熟悉一下，以后我可能不會經常去餅干店。”
“飼料這邊我也要熟悉熟悉，長遠考慮的話，飼料生意可能比餅干更賺錢。”
“餅干太貴了！”
話雖然這么說，實際上陳川還是有些覺得對不起哥哥。
賣飼料確實要比賣餅干累太多了。
后來的人買飼料一次都是買一包，現在的人可舍不得這么買，也買不起。
大多數是三五斤，多的也就一二十斤，很少有五十斤、一百斤買的。
陳林也沒多想，抓了一把松針塞進灶里：“行，那你明天去賣飼料，最好換水鞋，要不然不好走。”
陳川拿出煙，遞給哥哥一根，然后把松針點燃，順便把煙點著：“今天我買了一斤糖精回來，二十三塊錢一斤，聽說一克糖精能頂八兩到一斤白砂糖，我試了一下，就算頂不了八兩，一克頂半斤是沒問題。”
陳林小心翼翼往灶里添了些碎樹枝：“這倒是好。對了，你能不能讓你供銷社的同事幫我弄一些好點的布料？要花的。”
陳川愣了一下：“你要干嘛？”
陳林“嘿嘿”笑著說道：“上次不是相親了個對象么？這快過年了，我想送她見衣服，爸買了很多棉花彈棉被，我剛好弄點過來給她做棉衣。”
陳川也笑了：“后來見過沒？”
“賣飼料的時候，特意去看了一趟，在她家吃了個飯。”陳林臉上不由自主露出欣喜：“那女孩同意了，她父母也沒意見，至于什么時候定親，都聽我的。”
陳川倒是不怎么意外，畢竟哥哥人長得不錯，自家的條件在農村來說也算好的：“布料沒問題，什么時候帶未來嫂子回來吃個飯？”
“早著呢，不管怎么說，也得定親以后吧！”陳林說著還有點不好意思了，雖然他已經二十四，從來也沒談過女朋友，說多了還有點純情少年的羞澀。
兩人正聊著，陳祥海從地里回來了：“你們兩個怎么都下來了？你媽一個人在山上？”
“嗯！在上面做飯。”陳川隨口應了一句。
陳祥海一巴掌拍在陳川頭上：“那你還坐這干嘛？快上去，這大半夜的，讓你媽一個人在山上，你也能放心！”
陳川頓時有些無語，這天剛黑，他也是下來叫父親和哥哥上去吃飯的。
最近一家人在山上的時間更多，畢竟養殖、餅干制作都在山上。
陳川起身：“我是下來叫你們吃飯的，再說了，這剛天黑。”
“你還有理了？”陳祥海瞪了陳川一眼：“快上去陪著你媽。”
“知道啦！我現在就上去。”陳川心里其實還挺羨慕父母的。
他們可能從沒有說過“愛”，但父親從不會讓母親受委屈。
父母的感情，比起后來那些所謂戀愛，更像愛情。
“拿電筒。”陳祥海兇巴巴喊了一句。
“不用，看得見。”陳川雖然羨慕父母的感情，但被父親吼了兩句，心里也惱火，沒好氣的回了一句，人已經出門。
外面天還沒有完全黑，確實能看清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