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川很快就為此付出了代價，他被逮進去了。
好在李全沒有動手，做了個筆記就走了，趕忙去找劉軍。
劉軍聽到消息，又火急火燎去找陳祥海。
晚上，陳川低頭坐在桌子的下桌，陳祥海、劉軍、陳林還有兩個坐上位的中年男人。
陳祥海陪著笑敬酒。
劉軍也跟那兩人笑臉聊天。
陳林在則是不時敬酒。
一頓飯吃完后，那兩個中年男人走了。
所有人臉上笑容都消失，陳林最先開口：“陳川，你怎么能打工作人員呢？就為了你這事，軍叔和爸跑了一下午，還搭進去兩張電視機券和兩百塊錢。”
電視機券在七十年代甚至比電視本身還貴，幾乎只有國營單位管理層能拿到，下面偶爾有人能分到票，但都是少數。
八十年代倒是改了，宣稱足量供應，可實際上產能跟不上，電視機票券依然很難弄到，一張也要幾十上百。
陳川也知道，自己不應該動手，但當時是真太氣了。
他整個下午都在想，自己要是經商，以后還要受多少這樣的氣，自己是不是能忍下去。
你要是不忍，別人總能弄你。
你就算有關系，最多就是一個地方，不可能全國都有，以后發展大了，肯定要做全國性的生意，各個地方都免不得要遇到這些問題，也免不得要受這種委屈。
現在規模小，受這些底層辦事員的氣，以后就算規模大了，無非就是受領導層的氣。
這也讓陳川更加茫然，自己明明可以躺著等機會賺錢，現在卻要去受這些氣。
陳祥海看了陳川一眼：“算了，事都已經發生了，現在也已經擺平了，就這樣吧！”
父親的態度讓陳川有些吃驚，他原以為父親會對自己一頓訓斥，沒想到他什么也沒說。
劉軍掏出煙，給陳家父子三人各發了一根，自己也點上一根，說道：“小川還年輕，那個工作人員嘴巴也確實臭，換了誰都會生氣。”
“吃一塹長一智嘛。”
陳川抬頭看著父親，卻發現父親臉上只有隱隱的擔憂，完全沒有怪自己的意思。
陳川心中反而生出了一陣愧疚，雖然他心里依然覺得那個工作人員該打，但讓父母擔憂卻是自己的錯。
陳祥海嘆著氣說道：“老劉，我家這兩個小子，我覺得吧！都不是笨人。”
“陳川以前聽話、上進、也機靈，所以我讓他來供銷社工作。”
“陳林有點謹慎，讓他在家里，我原本想讓他在村里發展，以我的人脈和村里積累下的人情，等趙安福退下來，他能頂上去，小一輩的人里面，沒人能比陳林更有競爭力，趙安福家那兩小子成不了氣候。”
“現在陳川性格忽然變得激進，特別有主意，誰勸也不管用。”
“今天還打上工商部門工作人員了。”
“經商環境又不穩定，誰知道明天是個什么情況？”
“陳林也跟著一起做了。”
“我這心里，擔心得很！”
劉軍看了看陳川：“小川，你也聽到了，你爸是為你們考慮的啊！”
“老陳，兒孫自有兒孫福，我覺得經商環境可能會越來越好。”
“我聽說沿海地區很多地方，都管得越來越松了。”
“還有一些地區出現了大規模的批發市場，過幾年我們內地可能也會放開的。”
陳祥海又是長長嘆氣：“希望吧！”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趙紅梅還沒有睡覺，見父子三人回來趕忙問道：“都處理好了沒？”
“處理好了，多虧了老劉幫忙找關系。”陳祥海說道。
“改天給老劉送點東西過去，這次確實是多虧人家了。”趙紅梅說道：“要不我給他家熏個十斤臘肉，他們家也沒有熏臘肉的地方。”
“行吧！”陳祥海跟著又說道：“你們先睡吧！我跟陳川聊聊。”
趙紅梅看了陳川一眼，說道：“小川，好好聽你爸的話。”
又轉頭對丈夫說道：“你跟小川好好說，不要動不動就上火來氣。”
陳祥海點頭：“我知道，去睡吧！陳林，你也去睡吧！”
等母親和哥哥都進屋休息后，陳祥海弄了一點木炭，放到火盆里：“坐吧！咱們父子兩個好好聊聊，你創事業后，我們也沒有好好聊過。”
陳川在父親對面坐下，兩人中間隔著個火盆。
陳祥海開口說道：“你想賺錢，想出人頭地，我能理解。”
“但我們更應該腳踏實地。”
“我們家的條件，在村里是還可以，但比我們條件好的人多了去了。”
“我是盼著你們兄弟兩成材，但不希望你們太冒險。”
“今天的事情整個過程我聽你那朋友說了，確實不能全怪你，那個工作人員很過分。”
“但你想過沒有，這個世界很多時候是要低頭的。”
“這個世界上有誰能一直橫？”
“美帝國厲害吧？他們不一樣要吃虧？”
“以前的蘇國老大哥厲害吧？那又怎么樣？也有吃虧的時候。”
“你一個人再厲害，在這個地球上，還能厲害過這兩個國家？”
“我讀書沒有你多，但也知道一句話，大丈夫能屈能伸。”
“能屈能伸是一種能力，也是一種境界。”
“我知道這個世界在變，我的經驗可能不適應你們年輕人。”
“就算適應，很多經驗你聽了，也體會不了，必須要你自己去體驗一次。”
“我今天也補想怪你什么，只想告訴你，你以后做事的時候，能不能想想后果，想想家里人？”
陳川點頭：“爸，我知道了。”
陳川并不覺得父親的這些話對自己有什么用，因為他知道這些道理。
但父親的態度讓他很自責。
陳祥海“嗯”了一聲，說道：“你很聰明，半年時間不到，就跟你哥弄出這么大一個攤子，比你們很多同齡人強多了。”
“你做的這些事，我覺得也是有前景的，我擔心的不是你們能不能做好。”
“而是國家準不準你們做，我怕你們做好了，要賺錢了，最后又不準做了，最終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過這些我們家都還能承受，大不了多還兩年賬。”
“現在我也擔心你太沖動，打普通人就算了，你在工商部門打人，問題有多嚴重，你不知道？”
陳川不由低下頭：“爸，我知道了，以后我心里有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