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月下漫步》

　　作者：春江夜雨

　　自從退休后，便多了一個晚飯后散步的習慣。除了炎熱的夏天和特別嚴寒的冬季我很少出門，春天和秋天是最適合于散步的季節，我是不會錯過的。

　　有很多年了，也許是空氣質量的緣故吧，夜晚已經很難再能看得見湛藍的夜空，即使是望月，也極少能看得見皎潔的月光和夜空中無數顆閃爍的星星了。那樣的夜晚，也許，只能在我的記憶里去尋找了。

　　如果是上弦月，即使月光灰暗而朦朧，但在這秋夜里，在少有行人的河岸邊，一個人自由自在地獨自漫步，無拘無束，你可以忘卻心中所有的不快，丟卻所有的煩惱，可以讓靈魂自由的飛翔，讓思緒盡情的伸展。

　　夜晚，沒有了汽車的喇叭聲，沒有了白天的喧囂與嘈雜，你的思緒可以信馬由韁，什么都可以想，什么也可以不想，別有一番獨處的心境。

　　河堤上的路燈，燈光淡淡地從行道景觀樹枝葉的縫隙間灑落下來，一路光影斑駁，一路綠樹扶疏。

　　偶爾會遇見個熟人，也只是互相點點頭而已，至多是打聲招呼，即使是面帶微笑。我懷疑有些人那一閃即過的笑容，會不會是臨時倉促地擠出來的。如果讓我說真話，現在的日子雖然好了，而“真誠”這個詞語在能用到的地方也算是極其珍貴的了。人老了，應該有自知之明。

　　沿著河堤行走，隔岸的闌珊燈火被堤旁的綠樹掩映著，而對岸的高樓也看不到幾盞燈光。就在那幢高樓的九層，既是同事又是忘年之交的朋友從那里遷居了。不知為什么，我卻感覺他一直還住在那兒，總是忍不住還要看上一眼。

　　沿著河邊的棧道，每次散步是必走的，總能遇見三三兩兩陌生的散步者。廊橋上休閑的人們漸漸散去，廊橋上游的河面，平靜的河水映照著對岸的高樓和燈光的倒影。有時也會偶見幾個夜釣者，不知是否與我一樣，是為了享受這夜晚的寧靜與獨處的妙處。

　　也許是人真的老了，在獨處或人靜的時候，總是喜歡回憶起如夢的往事。比如說這秋夜的月吧，看見秋夜的月，總會憶起那些蒼涼的歲月，以及在蒼涼的日子里，那些曾經帶給我哪怕是點滴的溫暖和些許感動的人。

　　記得那是一個暮秋的月夜。我凌晨出發，行走二十里鄉間小路，穿過草鞋店（位于呂亭驛與卅舖之間的公路邊），后又翻越幾座高山，在四高嶺后山一個深山里的親戚家，挑回幾根為搭建廚房的桁條。翻山越嶺，高山徒峭，加之路途遙遠，一路走走歇歇，直到晚上八點多還沒有到家。

　　父親也許是心情不好，他不愿去接我。母親為我擔心，去了隔壁鄰家，想讓汪家的三姑娘（那年她年芳十九）去路上看看。母親說是讓她去看看，其實母親是想讓她去接我一程。

　　我又累又餓，盼著父親能來接我。朦朧的月光下，在離家還有五里地途中的小路上，我隱約看見一個人影正向我走來。

　　“來，讓我給你挑一會。”

　　我等來的并不是父親，而是汪家的三姑娘。她走到我的面前，一邊說著，一邊接過我肩上的擔子。

　　我沒有推辭，也沒有對她說一句感謝的話語，直至今日。

　　自從父母和妹妹全家回城后，我就再也沒有見到她。

　　如果，我還能為那年那月的那個月夜，說一聲沒有來得及對她說出的，哪怕是只有兩個字的“謝謝”，作為最后唯一的補救，那么今夜，就讓清風為我捎去雖然遲到的，卻是我最真誠的祝福吧！

　　河畔，散步的幾乎無人了，只有路燈散發著靜靜的光。我也到了該回去的時候了。

　　寫於2023年10月15日

　　農歷九月初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