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七章:醒悟
天氣晴朗,綠蔭遍地,奈影牽著馬,跟在問月的身后,朝山間溪水流去的方向行走。
問月不滿只過眼欲,突然蹲下身來,除去靴子,露出那雙白絲纖足,踏在溪水之中,享受它的清涼。
在慢步行走中,問道:“奈影,你有看過神教的風景嗎?”
奈影微微搖頭,說道:“沒有,神教我只去過遺跡城,對于其他地方,是一概不知,印象深刻的,還是那里的氣候,真是一年四季如春。”
問月便道:“神教雖然四季如春,有山有水,很適合人的居住,但這也是它的缺點。”
“就像是一個平平凡凡的人,任何一面都不惹人驚奇。”
“我在大陸繞了半圈,還是第一次體驗四季和萬物的深刻,為我的心開闊了視野,增添了不少奇思妙想和靈感。”
說著突然一個轉身,背著雙手嫣然笑問:“奈影,如果可以,你更喜歡在哪個地方定居呢?”
“是安寧的神教,還是風云變幻的大陸四國?”
聽到這個問題,奈影眉頭皺了一下,輕聲應答:“無論是誰,都喜歡安寧的地方,待在風雨之中,那是一種無奈,如果可以,都希望身居一處寶地,再不遇風浪,然后平靜地過完這一生。”
“將來有機會的話,我也希望,能在神教生活,但我出身動蕩的西國,有實力去改變一些事,便不能放下所有,獨自一人去享受。”
“所以,即使在往后,眼前有這么一個選擇機會,但我也不會放下背后的人還有國家,而是繼續扛起責任,將這片土地改造得更好。”
問月頗為贊賞地點著頭:“嗯嗯……不愧是西國奈影,光論這份心,常人便無法與你相比。”
“不過我還是想說,一個美好的國度,以個人之力是無法實現的,需要所有人的努力,大多數人不希望的事,它即使成功,也無法保持太久。”
“你如果真想讓西國恢復往日的盛世,需要得到這片土地大多數人的心。”
說著,問月又笑了:“不過嘛,你走的是王道,無需刻意做什么事,根據你心的指引,這個愿望,會慢慢地實現。”
奈影微微一笑,沒有說話,而問月也是笑了笑,隨后兩人繼續向前走去。
前行了一段路,問月又找了一個話題,詢問:“你娶的那位公主,她怎么樣?”
提及萱麒,奈影深深地喘了口氣,眼中帶憂地說道:“她啊,扛著帝國的大梁,引領烏蘭的軍隊,折敗天羽,一言一行,都帶著帝王的馭人術。”
“凡事先給我一個下馬威,后面施以懷柔,剛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心總是隨著她的話飄來飄去的,時間長了,才明白她的路數。”
“不過我也沒有去挑破,而是順著她的話,去思考,去反思。”
“在一起的時光里,我尊重她,她也包容我,所以從未吵過架。”
問月低頭看溪水,纖足撩著魚兒,似玉的臉上,浮現微微的笑容,聽完奈影的描述,這位公主的形象,很快浮現在腦海。
便點評:“看得出來,你的公主,很愛你,也很努力。”
“對你動用帝王術,那是在乎你,如果不愛你,她不會選你做駙馬,更不會處處包容,例如這次東征江湖,她可能會極力反對。”
“畢竟,弊端實在過多,一是沒必要替敵國辦事,江湖的侵擾,反而會加速天羽的衰亡,你出來阻止,反而影響了這一過程。”
“二是會得罪整個江湖,替烏蘭招引外禍。”
“但這東征之路,是你信仰所驅,阻止你,可能會失去你的心,她害怕,所以縱容。”
“她管著整個帝國的軍政,本來會繁忙到無瑕顧及你,但時常與你交流磨合,這表示她很看重家室,希望在大家的背后,小家也能和諧穩定。”
“這就是她在家庭上做出的努力。”
“所以啊,有時你的目光不能只放在這西國大地,更要注意一下身邊人的用心,然后去回報她們。”
這最后一句,有著問月對自己感情的暗示,但奈影并未聽出來。
奈影只是覺得受益匪淺,點頭應道:“我明白了。”
沉默了一會兒,問月又是一個轉身,笑道:“奈影,走了這么遠,我肚子有點餓了,你找點吃的給我。”
奈影看著她:“那你是吃肉,還是吃素呢?”
問月眉頭微皺,嗔道:“你難道忘記我的話了,我說過,我不吃肉。”
奈影嘆了口氣,無奈地應聲:“那我到附近給你摘些野果子吧。”
“嗯!”問月瞇著笑眼,應了一聲,隨后快步走到馬邊,爬了上去:“走吧。”
奈影牽著馬,往附近林子里走去,目光在四周眺望著,尋找著可食用的果子,許久后,才找到一顆大枇杷樹。
不過太高了,果實都在頂端。
問月便說:“你爬上去摘。”
對于她的命令,奈影喘了口氣,然后走到樹旁,用手指往樹干上彈了一下,果子便嘩啦啦地落了下來。
一邊得意的說道:“摘果子,我還用得著爬上去,輕輕一下,上面的都掉下來了,夠你吃個飽。”
但問月卻搖頭:“你這樣的話,目的雖然達成,但這棵樹也因為你的內勁而損壞,不用多久,它就得枯了。”
“這么大一棵樹,長成這樣,不知道需要多少年月,但你卻為達一個小目的,下如此重的手段,果子雖然摘下來了,但我一點都不高興。”
說著扯著馬繩,失望地掉頭離去。
奈影一笑,手放在樹干上,這棵樹,便以人眼可見的速度,迅猛生長,短短幾秒,又高了幾米。
“這樣你肯回來吃吧?”
問月看到這一幕,吃驚地問:“你怎么辦到的?”
奈影笑了笑:“咒術我也會許多的,這次施展的是木系的,可以輔助樹木生長。”
但問月還是板起了臉:“你雖然把它救活了,但我還是不高興。”
“為什么?”奈影滿眼迷惑。
問月應道:“這種造下殺孽,事后再彌補的行為,我不認可,不管什么事,你從一開始,就得選最溫和的方式。”
“樹木可以幫助它重新生長,但人死了,你可以讓他再活過來嗎?”
聽到這話,奈影陷入了深思。
很多年前,在自己年少的時候,奈宏師兄就曾教導過自己,說一棵樹長大需要幾十年時間,毀了它只需要一天。
師兄用樹來比喻人的成長,望人珍重自己。
可如今,自己卻忘記了這份道理,在殺戮中迷失了對生命的尊重,任何人與事,都以最重的手腳去對待,忘記了他們的不易,以及改變的可能。
想到這里,奈影低頭合掌:“我知道錯了!”
聞言,問月非常開心,夸贊一聲:“孺子可教,把果子撿起來吧。”
“嗯!”奈影應了一聲,隨后將成熟的果子,一個個撿起來,用布打包,放在了問月的身前,讓她自己拿著吃。
但問月剝開第一顆,卻優先遞給了奈影:“喝水不忘挖井人,果子是你摘的,這第一顆就先給你吃吧。”
奈影沒有拒絕,接過來一吃,甘甜的滋味,立刻在嘴中蔓延開來,讓人忍不住贊嘆它的成熟。
隨著鮮果的入腹,一些事也在腦海中逐漸明白,看著馬上的問月說道:“這次漫步在野,看似和你出來游玩浪費時間。”
“其實并不然,而是你帶著我,進行一段心的修煉旅程。”
“短短半天,我暴戾的心,已經平靜了不少,明白了自身信仰的過分銳利,今后的路,我也找到了更好的方式去面對。”
問月聽了很滿意,美眸微閉,露出了享受的微笑,點著頭說道:“短短半天,你有這么大的變化,著實讓我吃驚。”
“不過嘛,這也不是我的功勞,而是你本身便容易接受批評,并善于加以改正。”
“倘若你是一個無可救藥的人,縱然我有神一般的能力,也是無法改變你一絲一毫。”
說著調轉馬頭,并拍著后座說道:“這次就玩到這里吧,我們上路,該辦正事去了。”
奈影微微一笑,雙腿微微一彎,便躍到了她身后坐下,然后雙手從她腰間繞過去,一扯馬繩,馬兒便往前路飛奔而去。
一日后,與淵痕、奈琦等一千人馬匯合,然后直奔下一批江湖匪派的藏身之處。
山谷間,一千精銳,從四面八方將其中的人包圍,奈影立在了正前方。
奈琦與淵痕站在兩旁,而問月則一身黑袍,在后面觀望。
這山谷中,被包圍的人馬,面對名震大陸,血丹境的超級強者--西國奈影,一個個膽戰心驚,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這時,奈影說話了:“種什么因,得什么果,江湖各派有此一劫,起自你們多行不義。”
“我自踏上這東征之路,本不想放過一個人,但后來想想,自己是過于激烈了,牽連了很多無辜的人。”
“所以,與侵擾西國無關的人,我就此放過,但有罪的,你們自行了結,如若不動手,或者是想混淆在無關的人群中逃走。”
“我會以最殘酷的手段,送你們上路。”
說完,很多人小心翼翼地邁步,想要離開這里,奈影對于要走的大部分人,沒有理會,而是盯住了那些想趁機逃跑的。
抬手一抓,對方便吸到手中,被扣住了脖子。
“江湖各派,入犯西國,我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但你們這里的每一個人,我都知道有沒有參與,所以,想趁亂逃跑,我勸你們還是放棄打算,自行好死。”
“否則,就像我手上的人一樣。”
說著,催動出一股裂山真氣,當場把人震得七竅流血,筋骨俱廢。
人雖然還活著,但這輩子是徹底廢了。
眾人看到這一幕,皆被嚇得后退,無關的人則快步離開,有過錯的人,經過激烈的心理斗爭后,拿起手中的武器,抹上了脖子。
身旁的淵痕,看到這一經過,眉頭微皺,感覺師傅好像變化很大。
奈琦也覺得奇怪,自從師弟和問月走在一起后,這東征之行,便不斷讓步。
先是留下善輩,后是無關的人全部放走,不知道她是怎樣一個女人,能讓師弟的意志在短短幾天時間里,有這么大的改變。
“走了!”處理完這里的人,奈影往山谷出口處走去,問月等人緊跟其后。
一千余人馬,在火獅帝國境內飛速穿梭,途徑一座城的時候,奈影見到了一個很意外的人。
對方是一位女子,其個子比絕大部分的男子還要高挑,穿著一身黑袍,腰間別著許多把武器,她正慢步行走在城內主干道上。
看見她,奈影一眼識別出身份,便停了下來,由于不好開口報姓名,只朝她微微低頭,拱了拱手。
她正是天羽帝國的八公主,琉璃。
琉璃見奈影行禮,微微點了點頭,隨后輕語:“跟我來一下。”
說完,便往前飛躍,很快消失在眾人視線里。
奈影輕輕拍了下身前,問月的肩膀,說道:“你們在這里等我一下,很快就會回來。”
隨后從馬背上離開,追上了琉璃的身影。
在無人之處,奈影與琉璃并排站立。
先說話的是她:“如今做了烏蘭帝國的駙馬,是沒有什么事做,帶著人在大陸旅行,享受生活嗎?”
奈影沉了一口氣,應道:“八公主,我之所以帶人出來,并不是為了享受生活,而是江湖各派,前去天羽境內作亂,所以我出來還以顏色。”
“什么?”琉璃臉色一變,頓時轉向看著奈影:“我的國家已經衰弱到這種地步了,無名鬣狗都過去咬了嗎?”
奈影點點頭,隨后又無奈地搖了搖,嘆氣道:“天羽目前在強撐,其脆弱程度,只要防線一旦攻破,便再無招架之力。”
“這也就讓江湖的匪派盯上,前去天羽趁火打劫,我聽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圍攻不動要塞,便以最快速度收集名單,然后東征展開反擊。”
琉璃沉默了一會兒,隨后才夸了一聲:“做的很好,但也為難了你這個烏蘭帝國的駙馬。”
奈影應道:“哪里話,我雖然去了烏蘭,但仍然覺得自己屬于整片土地,江湖上的人來天羽犯難,我就算是敵國駙馬,也得出來討還顏色。”
聞言,琉璃不禁贊嘆:“不愧是我認識的姐夫,你們雖然沒能在最后走到一起,但在我心目中,你是最合格,且唯一的姐夫。”
“至于那個舒理,我是不會認可的。”
說著又提出一個問題:“我姐姐,在神核爭斗中,前去舒月家避難,想必你也知道,但后來為什么沒有去接她回西國?”
奈影輕聲應答:“那時,我已經出了意外,是奈琦師姐,去求泣魂掌門,讓她以魔神之力,復蘇我的性命。”
“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到西國了。”
“后面我本想先和劍翼的兄弟姐妹報個平安,然后再去接傾雪,但沒想到,流云他已經將她改嫁給舒理,并將我們嚴令驅逐出境。”
“為了留在西國,我接受了烏蘭的條件,那就是做萱麒的駙馬。”
琉璃聽到這個解釋,頓時明白了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奈影毫無過錯,錯的是自己的大哥流云。
沉默許久,琉璃這才回話:“將我姐姐改嫁,把你們外逐,估計是流云這一輩子做過的最大錯事了,如果我在,這種事絕不會發生。”
“但事已至此,我也沒辦法去改變什么了,只想問你一句,如果將來,我需要你的協助,你會幫忙嗎?”
奈影微微點頭:“只要做有益于西國的事,不管是什么,我都答應。”
對于這個回答,琉璃很是滿意,她往前走去,一邊說道:“我還會再來找你的,下一次見面,我把兒時搶到的玉佩,正式還給你。”
奈影覺得無關緊要:“一塊玉佩而已,八公主若是喜歡,留著也無妨。”
遠去的琉璃應道:“它對我已經沒什么作用了,相反,如果回到你的手上,這西國或許能恢復往日的盛世。”
“嗯?”奈影不明白這意思,疑惑地看著她的背影。
琉璃沒有應聲,一躍消失在奈影的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