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程遠遠夢見陳水蓮。第二天上午,程遠遠就去鎮上買了一些紙錢冥幣和香燭,打車來到河堤下,下了車徑直朝陳水蓮墓前走去。
這時程遠遠看見墓前站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久久凝視著墓碑,一陣風吹過,吹動他身上的衣服和頭發。
由于他過于專注,以致于程遠遠來到他身后,他還沒有覺察到。
程遠遠馬上明白了。
如果沒有弄錯的話眼前這個男人就是趙介,是她生父,一種復雜感情在心底涌起。
你來干什么?程遠遠放下手中方便袋問。
昨夜趙介也夢見陳水蓮,天不亮他就開車過來,跪在墓前燒了一柱香,幾疊冥幣和紙錢,然后緩緩的站了起來,忽兒路邊樹上傳來鳥鴉呱呱的叫聲。他身子一抖,兩眼凝視著墓碑。
許久趙介聽到身后傳來說話聲,緩緩的轉過身,深深的看了程遠遠一眼,面部肌肉不由自主的痙攣幾下,聲音低沉的問:你是程遠遠嗎?
程遠遠冷冷的說:我正要去市里找你,被哥哥攔住了,沒想到你還送上門來?
趙介輕輕的說:過去事兒都過去了,我也不想說什么。
程遠遠咬著下唇尖聲質問道:你還好意思說,你有資格說嗎?你拋下我和媽走了,十多年來連句問侯話都沒有,就還有良心嗎?你還是個人嗎?
趙介把泊在程遠遠臉上目光慢慢的移開,不由得想這臉蛋,這身材,這腦后晃動的馬尾辮,這雙大眼晴,這精致的鼻子和櫻桃小嘴,這說話的神氣,像極了年輕時陳水蓮,唯一不像就是打扮,程遠遠打扮看上去根本不像鄉下女孩。
短裙,無袖上衣,露一痕白嫩的胸和光滑的背,腳上是紅色的高跟鞋,大腿上裹著肉色的絲襪,化了淡妝,腦后扎著馬尾辮,身上有一股香水和人體混合芬芳之氣。
趙介微微的皺了一下鼻子說:我沒有良心嗎?你又不姓趙,你姓程,你是程大的女兒。
好,說得好,怪不得哥哥趙鳴讓我別進城,別找你,果然知父莫若子,原來你的的確確是個冷血動物。
程遠遠氣得臉色發白,全身顫抖,嘴角猛地抽搐了幾上,手抖著指著趙介的臉,尖聲叫道:你,你,你給我滾,滾,你沒資格站在兒,你不配站在這兒。你別玷污我媽,別玷污我,別玷污這片墓地,滾,滾,誰讓你來的?
趙介深深低下頭,慢慢轉過身,臉色陰郁的走了。
他慢慢的穿過小路,小路兩邊都是半人高雜草,雜草上還星星點點的開著野花,紅的白的紫的,十分鮮艷,空氣彌漫著淡淡的花香。
一對蝴蝶在野花叢中翩翩起舞。
穿過小路,便是大路,大路邊躺了一輛小車。趙介走到車邊,慢慢的回過頭,他看見程遠遠朝這邊張望。
趙介忽兒瘋了似的朝程遠遠跑去,由于跑得快,腳下一絆,身子一鈄,差點兒摔倒了,他站穩后,繼續瘋了似的跑,趙介氣喘吁吁跑到程遠遠面前,一把緊緊的抱住程遠遠,就像溺水者抱住了一根浮木,喘著粗氣身子抖動,顫聲的說:遠遠,遠遠,遠遠,叫我一聲爸,我求你叫我一聲爸吧,我才是你爸,真正的親生的爸,只要你改了姓,姓趙,我會補償你的,遠遠,遠遠,你快叫呀,你快叫呀,快叫爸呀,快叫爸呀!……
程遠遠先是一愣,不知發生了什么,大腦暫時出現了短暫的空白,等她明白了,程遠遠用盡全身力氣推開趙介,趙介身子猛地一晃,差點兒摔倒,兩眼充滿絕望看著程遠遠那張極其冰冷的臉。
程遠遠哼了一下,兩眼惡狠狠的瞪視著趙介,從嘴里噴出一縷寒氣:你又沒有養我,你憑什么讓我姓趙?做夢去吧。
爾后轉過身,踉踉蹌蹌的跑了。
程遠遠回到家,立即給趙鳴發了個信息說趙介來了。
趙鳴回:他是良心發現,還是打算認你這個女兒?
程遠遠回:她讓我姓趙,我質問他我憑什么姓趙?你又沒養我?你沒這個資格?
趙鳴回:問得好,后來呢?
程遠遠回:后來他求我叫他一聲爸。
趙鳴回:你叫了嗎?
程遠遠回:沒有,我當然不會叫了,我沒個心理準備,我也無法叫出口,一個從天而降的生父,當年他和我媽一場茍合造就了我,這究竟是我的不幸,還是我媽不幸,抑或是大家的不幸?哥,哥,你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