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問心考察
聽到咫尺處傳來的這道聲音,秦落猛然一驚。
要知道自從他修煉后,感應力還是很強的。
幾乎沒有人能欺身進自己三丈之內。
他在當鄲城城主時,不是沒有遇到過厲害的刺客。
只不過還沒等刺客出手,他就察覺到那人的存在。
而他當時沒有喊護衛,自己就手起刀落把那刺客解決掉了。
自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沒遇到過刺客,聽說他的名字被列到了“非必要不行刺禁忌榜”的第三十二位。
而現在有人居然能做到與自己貼身,甚至發聲了,才讓自己得知他過來了。
要是這人想要動手殺自己。
只用站在背后悄無聲息來一刀。
不對。
這種高手要殺自己的話,估計方法有千百種,自己防不勝防。
不過秦落聽著這人話里,似乎沒有流露出來什么敵意。
于是他側過身去,低頭拱手說道:“在下秦落,此次不請自來,多有得罪。”
說完后,他抬頭望著身前。
一瞬間。
他又呆滯住了。
面前這人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道骨仙風的道長,而是一位面容稚嫩的童子。
但秦落沒有因為這人面容稚嫩,就小瞧了他。
畢竟他悄無聲息地來到自己身邊,無疑就是實力的最好證明。
“無妨無妨,你是被小白打擾到,帶到這里來的,還算是我們驚擾到你了。”那童子擺擺手,笑了笑,“對了,師父給我取名為求安,你也可以這么叫我。”
小白?
秦落聽到這個稱謂后,嘴角扯了扯。
他望向頭頂的大澤。
那頭壓迫感和兇性拉滿的蛟龍,橫在水中。
它白是挺白的,就是小這一點,不知道要怎么看出來。
秦落摸摸鼻子,輕聲問道:“那求安小友,在下可否求見尊師?”
等待著答復時,他心中還是罕見地涌上了一分緊張之情。
他這一路出游,尋訪天下,為的就是能尋到能讓自己更進一步的功法。
而現在他真正面對有大神通,能養蛟龍為護衛的修仙者面前,自然不愿意錯過這個機會。
“我師父在三十年前已經坐化了。”不過求安搖了搖頭。
見秦落眼底微微露出失望,他又補充一句:“不過你可以去見我師叔,我師父知道的事,我師叔也都知曉。”
“那就拜托小友帶路了。”秦落拱手說道。
同時,他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剛才被求安的話術極限拉扯一番,感覺自己被PUA得CPU都快燒起來了。
“沒關系的,我帶你過去的時候,你能和我講講外面的世界嘛?”求安好奇地問道。
“當然可以。”秦落點頭,提嘴問了一句道,“求安小友不經常出去嘛?”
聽到他的提問,原本得到秦落肯定答復后,求安那期待的眼神都黯淡了些許。
“是啊,師父說出去就會遇到壞人,然后死掉,所以我在這宗門內待了五十年,都沒去外面的世界看過一眼。
我想得知外面世界,都只能通過誤入陣法,然后被小白帶到宗門的人口中聽說。
而像你這樣外來的修煉者,就更少能見到了,讓我印象深刻的只有一個老頭子,說要去游歷天下,尋有緣人傳承仙道,他見識挺廣的,告訴過我好多新奇玩意。
只是更多被帶到宗門里的是大澤邊上的漁民,他們一輩子都在湖邊,能和我說的東西也只有打漁啊、賦稅什么的,一點都不新鮮。”
求安顯然平日很少和人講話,所以找上秦落交流后,顯然他有些興奮地收不住嘴,絮絮叨叨了起來。
但秦落沒有打斷他的話,一直用心在聽。
雖然求安廢話不少,可稍加分析,有用的信息就能被輕松提取出來。
求安年歲至少已有五十多,比自己現在還大上不少,卻仍是一幅童子模樣,至少是能隨意改變自己外形和身高,這是秦落現在遠遠做不到的。
還有清隱派的態度,似乎是避世修行。
而求安口中的“師父說出去就會死”,意思不太明了,但是透露出來他們在忌憚著什么。
還有就是,他確定了頭頂上這奇觀,是清隱派的護宗大陣。
捋清思路,各種推測在秦落心中一條條成型。
而他沒忘了給求安分享外面的奇聞逸事。
雖說他不算游歷九州,但是他外出數年,見聞人間,知曉的各類趣事還是不少的。
“……話說那楚州與靈州交界處有一峽谷,夜里經常泛出紅光來,方圓數里都可見,附近的人稱其為‘暮赤峽’。
然后我周游到那里,聽到種種傳聞,有說里面有活火山,一夜噴發一次的,還有說里面有大型紅水晶礦山的。
于是當時惹起了我的好奇之心,夜探這暮赤峽。”
求安此時一臉興奮,求知若渴地問道:“然后呢?那些傳聞一聽就不靠譜,落兄一定找到了真實的原因吧?”
一路交談加講故事,兩人之間的關系瞬間拉近了不少,求安此時已經口稱秦落為“落兄”了。
而秦落也是覺察出來,求安歲數甚至比自己稍長,但心性還是少年。
“那是當然。”秦落不賣關子,繼續往下說道,“我當晚掐了一個屏息決,尋著紅光地方去了,然后尋到了一處池子,那里紅光最甚,如同火燎。
我屏氣靠近,望見那池塘兩側,分別有兩株仙草。
一株赤紅無比,耀眼的紅光就是它散發出來的,而另一株則是通體冰寒幽暗,把整個池面凍結了一半,紅光照射在上面,被反射上了天空,所以才會有了赤霞數里的那一幕。”
聽到秦落的話,求安“呀”了一聲,然后皺眉回想一陣后道:“這兩株仙草,似乎是赤炎草和幽冰蘭,它們屬性全然相反,沒想到居然長在了同一個地方,才是形成了這般奇景。”
“對了,那落兄采到了這兩株仙草嘛?”求安仰起頭來繼續問道。
秦落搖搖頭道:“沒有,我一靠近它們,它們就察覺到了我的存在,遁地而走了。”
“誒,那看來恐怕它們還是千年修出靈性的仙草了,那也難怪弄出了這般奇觀,還沒被采擷。”求安感嘆一聲道。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也不用太遺憾。我繼續給你講另外一個故事吧,傳說有座寺廟,叫做‘蘭若寺’……”
秦落話鋒一轉,又把求安的興趣鉤到了其他地方。
不過他口中的故事變成寧采臣和聶小倩了,但在心中默默把那兩株仙草的名字記下了。
赤炎草,還有幽冰蘭。
他知道了具體名字,那它們的具體藥效就好查了。
自己下一世去取藥的時候,也能物盡其用。
他剛才給求安講的這個“暮赤峽”的故事,時間、地點、甚至靈藥生長環境,幾乎都是虛構的。
真實情況是他在一個溶洞的小譚邊上發現了這兩株藥,表現倒是和他講述的差不多,只不過那兩株靈藥年份不夠,紅光不過染亮了洞內幾十米。
而秦落通過故事,稍稍夸張敘述出來,則是想試著從求安口中得到那兩株靈藥的信息。
顯然,他計劃還是很到位的。
至于故事中虛構八成,則是秦落從謹慎的心思出發。
畢竟那兩株靈藥雖然年份未成,自己還打算等到下一世去挖的呢。
兩人一路走著。
在秦落給求安講蘭若寺的故事講到一半,燕赤霞野戰姥姥時,到了一處三層閣樓底下。
求安停下腳步,轉頭道:“我師叔應該在頂樓看書,師叔他性子比較悶,我就不送你上去了,萬一被留在那喝茶,那我就要一坐大半天。”
說完,他抬起頭來朝閣樓喊道:“白師叔,有客人來了,你沏茶招待一下!”
他話音落下后,閣樓屋檐上掛著的風鈴連晃三下,響起清脆的聲音。
“我師叔知道了,你推門上去就行。”求安沖秦落點點頭道,“對了,你出來后我繼續來找你聽這個故事哈,這姥姥定不會是燕赤霞對手。”
“猜得完全正確。”秦落微微一笑道。
求安走了兩步,又回頭道:“我師叔可能會考驗你一番,當然,不會有危險的。”
聽到這話,秦落正色道:“多謝提醒。”
然后他揖手與求安作別,深吸一口氣,推門走進了閣樓。
自己來見這清隱派的話事人,是機緣是橫禍,或許就是看接下來的表現了。
秦落走到樓道時,一面漆黑古樸的銅鏡,掛在樓梯中段,斜正對著他。
他一步一步登上臺階后,望了一眼鏡面,發現鏡中的自己卻赫然還是站在樓梯第一階的狀態。
下一秒。
鏡面在他眼眸中越放越大,直到砰然破碎。
……
閣樓頂部。
此時求安臉上略微帶有些擔心,低聲問道:“白師叔,我覺得落兄是個好人,就不用拿問心鏡去考驗他了吧。”
白征頭也不抬,端起茶壺給自己緩緩沏茶。
“小安啊,你要知道,外界不該再有我們這樣的修士了的,而這人修為雖然只有練氣,但和那伙人并不是一個修行路數的。
只是我們并不了解外界信息,萬一此人是偽裝的,那對我們宗門是一場劫難。
所以用上問心鏡,是最好的驗證手段,若他心存邪念,那就算不殺他,我們也不能讓他出去暴露我們,若他沒有惡意的話,那我之后會是賜下一道機緣,與他作為補償。
畢竟此時外界若有我們這樣的正統修士,怕是是有大氣運傍身才能存續吧,而他又能尋到我們這處來,產生因果牽連,那我便與他結個善緣也好。”
求安面色猶豫地想了想,還是恭敬地后退半步道:“白師叔所言極是。”
白征端起茶杯,淺抿一口,然后他抬手虛晃,在空中抹出一道殘影來,赫然就是秦落在鏡中的經歷。
……
“恭喜通過我的考核,不知秦小友此行來訪我宗,是為何意?”白征坐在房間內,面色從容地望向秦落。
秦落拱拱手道:“在下行走天下,只為求得仙緣,誤入貴宗護宗陣法,還請見諒。”
“我們宗門衰微,小安和我不過只是練氣居士,小安因為修煉特殊功法,才能維持童身,但要說修煉一途,我們還真沒有什么好能教你的,請回吧還是。”白征搖搖頭道。
聽到這話,秦落心念一動,覺察到面前這人的氣息外泄,居然和自己相差無幾,同樣是練氣九重。
他身邊站立著的求安,此時對自己微微點頭,泄露出來的氣息才不過是練氣六重。
而這人似乎又委婉地拒絕了給自己傳授筑基法門……
要是他現在猛然發難的話,憑借自己這些年殺山匪,捕賊人的臨陣經驗,似乎能先暴起重傷這人。
之后他再對付練氣六重的求安,則是輕輕松松。
在一炷香內,秦落有把握解決掉面前這兩人。
到時候他在這里大殺一通,再入藏經閣,在里面記住后續修煉的法門,哪怕是上面有那條蛟龍守著出不去,大不了他重開下一世。
秦落微微瞇眼,整個人處于蓄勢待發的狀態。
下一秒。
他強忍著捏出法決丟個火球的沖動,先在心里默念道:“系統,查看離游戲開始具體時間。”
【現在離游戲正式開始,還有99968年7月8日12時31分07秒。】
秦落等待幾息,繼續望著系統顯示,發現時間沒有絲毫變動,瞬間明白自己還在幻境當中,沒有脫離出去。
于是他迅速澆滅了心頭動手的欲望。
就說自己剛才怎么會有如此沖動的想法。
而且之前自己明明下過對求安實力的判斷,遠超自己。
可剛才他腦海中這部分的思考,似乎被選擇性的屏蔽掉了。
太不對勁了。
恐怕這有那面鏡子影響的緣故。
畢竟他在鄲城政壇上面對政敵的時候,都不會下死手對付,基本只逼到對方告老還鄉,不會再給自己和秦家照成威脅那一步為止。
通常他痛下殺手的,只有那些背負人命血債的土匪強人。
而他之前和求安甚至相談甚歡,雖然晉升筑基是他想要的,但他這一世不成,還能有下一世去晉升,犯不著為了功法就要擊殺無辜之人。
秦落深深吐出一口氣。
“既然閣下都這么說了,那我就不打擾了,等下求安你來送我出去好了,我還有半則故事沒有和你講完。”
說完,秦落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向樓梯,從閣樓頂樓下去。
當他走到二樓下一樓的地方,原本掛鏡子的地方空無一物。
剎那。
秦落眼前畫面破碎成小塊小塊的。
而仿佛只是一晃神,那面鏡子再度出現在了他眼前,只不過沒有了之前的深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