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桑卓沒有把那位貴婦的詭異根源直接告訴任少川。
名義上是給任少川留個懸念,吊一吊胃口。
實際上嘛,任少川估計,麗桑卓肯定是又發現了什么與自己的記憶相去甚遠的地方,需要再觀察觀察才能得出結論,所以才會表現得神神秘秘。
任少川對此倒是沒什么異議。
他駕駛馬車,跟隨車隊前行。
這具身軀的原主接受過相當正規的野外培訓,像是駕駛馬車、搭建營地、起火做飯、尋找野生藥材等等技能,他都有所涉獵。
現在,這些技能的經驗和心得,正如滴灌的水流一般涌入任少川的腦海之中,化作屬于他自身的野外生存能力。
當天傍晚。
車隊在稀疏的樹林里停下。
任少川跳下馬車,開始搭建用于今晚休憩的臨時營地。
他從車廂里卸下木樁,揮舞著錘頭把木樁砸進土地里。
一陣香風從身旁傳來,引得他的鼻翼抖動了幾下。
轉頭一看,貴婦的侍衛剛剛點燃了一爐熏香,正端著散發白煙的金屬香爐,給貴婦所就寢的車廂熏染。
在蒸汽機械船的貴賓休息室里,任少川聞到過這股香味。
當時沒覺得有什么突兀的地方。
可現在眾人的所在之處是一片荒郊野嶺,這股香氣還真是有些不搭調。
任少川搖了搖頭,沒放在心上,只當作是貴婦出行必備的嬌貴事宜了。
他繼續揮舞榔頭,建造臨時營地的圍欄。
庫里夫叼著一根卷煙走來任少川身邊,朝著一眾工作中的雇傭兵說道:
“馬瑟倫騎士找我聊過了。咱們在獸人的地盤上扎營時,不能升起明火。”
他猛嘬了一口卷煙,邊吐煙霧邊說:
“還有,這片森林里的樹叫做沙棘樹。它們的果子可以食用,也可以補充水分。你們每個人去采些沙棘果,帶在身上留作備用。”
庫里夫抖了下煙灰就走了,留下一幫雇傭兵干活。
有幾個煙癮比較大的雇傭兵,一聽到晚上不能有明火,就立馬放下榔頭到旁邊嘬卷煙去了…
任少川這具身軀沒有煙癮,這是好事。
他提起榔頭造圍欄,驀然發現身旁的杰曼陷入了思索。
任少川朝他看了一眼,對方靈性之光上的那抹警惕引起了他的關注。
順著杰曼的目光看過去,這家伙正在皺眉頭盯著貴婦,準確地說,是盯著貴婦身旁正在燃燒的金屬香爐。
任少川想了想,裝出打趣地樣子說道:
“喂,別盯著看了,你就不怕那位金發騎士把你的眼睛挖出來?”
杰曼回過神來,冷漠地瞥了眼任少川,一言不發地揮舞榔頭。
就當任少川以為對方要繼續保持冷酷人設的時候,杰曼冷不丁地來了句:
“今晚別睡太死。”
“什么?”任少川側頭看向對方,只換來了一張緊繃著的側臉...
真是個喜歡放悶屁的家伙,說話沒頭沒尾的...
任少川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膀,邊建造圍欄,邊在心里問道:
“姐,今晚有危險嗎?”
【一點小風波而已。】
麗桑卓的語氣溫和又沉穩:
【維瑟的身體即將面對生死危機,就在今晚。不過,你經歷過兩次靈魂投影了,這點兒麻煩已經算不上什么大事。】
“哦,好的。”任少川放下心里的負擔。
跟隨麗桑卓進行靈魂投影后,他的眼界開闊了許多,如果危機不涉及中、高序列的強者,還真是有點不夠看的。
…
入夜之后。
既然不能升起明火,那么圍坐在篝火旁分享食物的戲碼也就沒了。
任少川從附近的沙棘樹上摘了一包果子,獨自在車廂里待著。
透過車窗縫隙看向貴婦的馬車,絲絲渺渺的香氣從貴婦的窗戶里飄出來。
這位與騎士共眠的貴婦,似乎有著不點熏香就會死的入睡習慣,即便到了夜里,熏香的氣味依然濃郁。
整個營地里全是這股香氣的味道。
營地之外的沙棘樹林中,也漸漸地多出了這種氣味,隨著林間穿梭的晚風飄向遠方。
【危機來了。我這次就不給你開啟「亡靈意志」了。因為即將到來的危機,確實不會對現在的你造成什么麻煩。】
“好的。”
任少川往嘴里放入酸酸甜甜的沙棘果,兩只眼睛緊盯外面的風吹草動。
月光穿過稀疏的樹冠,在地面上投下破碎的白色光斑。
兩只滴落垂涎的野狼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一點點地向營地邊緣挪動。
這兩只野狼的脖子上都套著黑色的皮項圈。
項圈的另一頭握在一個灰色皮膚的赤身壯漢手中。
“咦?灰色皮膚的獸人。”
任少川放下手里的沙棘果,瞇著眼打量這只不懷好意的類人生物。
灰皮獸人身上有著連成一片的凸起肉條,似乎是一種用血肉之物打造的紋身,又或許是他們本來就長這樣。
他的眼睛呈現出冰冷的暗紫色,在黑夜中流淌著邪惡的光芒。
在他的后背,一個用獸皮縫合而成的皮兜里,放著數根尖銳的標槍。
月光照射在金屬槍頭上卻沒發生反射,仿佛被槍頭涂抹的灰色粘液吸收了一般。
這些標槍淬過毒了..任少川得出結論后加倍小心。
這只灰皮獸人圍著營地走動,從各處放哨的雇傭兵眼皮底下晃過,時刻游走在雇傭兵的視野死角中。
任少川因為「撫慰陰影」提升了目力和聽力,因而能察覺到灰獸人的存在,其他超凡者可能就沒有這個能力了。
“這家伙在干什么?”
任少川注視著灰皮獸人,對方在營地周圍走了一圈又一圈,自始至終都沒有發出明顯的聲響。
【他在觀察獵物。】
麗桑卓閑適又溫柔地說道:
【不管是什么皮膚的獸人,他的嗅覺都和獵狗一樣靈敏。他聞著貴婦的熏香氣味而來,發現了這處營地。等他確認了營地里的守衛狀況,就會回去叫人了。】
任少川眉頭微微一擰,“那個貴婦是故意引來他的?”
【估計是吧。】
任少川掃了眼窗外的黑暗之處,那名灰皮獸人果然已經隱入了陰影之中,離開了營地。
大約半小時后。
任少川閉著眼睛在車廂里休憩,聽到了一大片腳步聲從一百多米開外的地方傳來。
對方大約20多人和40多頭野狼。
他們厚實的腳掌踩在沙石地面上,穿過了一道道沙棘樹叢,不加掩飾地直接往營地這里沖了過來。
一名站在外圍的守夜雇傭兵,察覺到了這群不速之客。
他用力敲擊車廂的木墻,大喊道:
“有敵人!有敵人!”
一根標槍從天而降,貫穿了這個雇傭兵的頭顱,將他死死地釘在車廂墻壁上。
營地里的人被驚動了,慌亂的聲音從車廂里傳來。
守夜的雇傭兵們躲藏到門板后方,朝著從林中跑出來的野狼和灰皮獸人進行射擊。
砰砰砰的槍響撕碎了夜晚的寧靜,灰皮獸人怒吼連連,發起了一輪又一輪的標槍齊射。
任少川的車廂上立馬多出了好幾根扎入木墻的標槍。
沉著,冷靜…任少川深吸一口去,回憶「亡靈意志」的冰冷感觸,幻想自己是一個莫得感情的骷髏亡靈。
他抽出腰間的轉輪手槍,嘩啦一聲撥開圓形彈倉,快速檢查了一下彈藥狀況,緊接著一抖手腕將彈倉歸位。
不等他找準機會干掉幾只灰皮獸人,貴婦的騎士們率先從車廂里沖了出來。
那個名叫馬瑟倫的騎士提劍上陣的時候,上半身勉強穿戴好了金屬盔甲,下半身則還是睡覺時穿的貼身衣物。
他身上的熏香氣味,是在場所有人中最濃烈的!
而且他的靈性之光上,也有一種獨屬于賢者模式的虛弱光芒!
任少川雙眼一瞇,好似發現了關鍵之處,隨即收回了即將邁出車廂門的大腿,重新躲回木墻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