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場門口早已排起了長隊,等待檢票的觀眾湊了好幾堆說笑,手里拿著各式各樣的橫幅和手牌,我習慣性的往一邊的胡同口走去,陸韶卻拉住我,說:“我買了票,這回到前面去看看吧?!庇谑俏冶愫完懮匾黄鹫驹诹岁犖榈淖詈竺妗j犖槔锩骠[哄哄的聊著天,有幾句話卻清清楚楚的傳到了我耳朵里,大意是在吐槽靜止空間,指責經紀人莉莉總要讓林月和江仲秋一起參加節目。有幾個女孩說著說著還掉了眼淚,癟著嘴悲戚道:“我真的害怕公司不管他,只當他是搖錢樹,現在月月的歌都爛大街了,根本沒有以前那種氛圍,簡直太毀歌了!”身旁不止一個人點著頭附和她,嘰嘰喳喳的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話,這些話招來了旁邊人的不滿,兩隊人爭吵起來,其火熱程度不亞于網上的罵戰。我站在后面被嚇得一動不動,悄聲對陸韶說:“我以為他們也就網上罵一罵,沒想到面對面也敢罵啊?!?p> 守在一邊的保安見怪不怪的維持著秩序,檢票口及時的打開,隊伍也都安靜下來。陸韶拿著票帶我站我人群后面,幾乎要貼著墻壁了,這個位置,如果許望舒不戴眼鏡,估計連臺上幾個人都看不清。
“不是,咱們自己的公司,你怎么連個VIP都舍不得買啊,站在這能看見舞臺嗎?這和我在手機上聽現場版有什么區別?!蔽胰滩蛔『完懮赝虏?,剛說完,就有人上了臺,臺下立刻響起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你看,這歡呼聲現場版聽不到吧。”陸韶面無表情的辯解。
演出開始了,陸絳河一開口就有小姑娘在臺下和他搭話,使得他好幾次想開始演出都被打斷,直到有人忍不住,開始指責那些姑娘搗亂,陸絳河這才打著圓場起了伴奏。
對于陸絳河的演出,我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平平無奇。和其他人相比,他最薄弱的地方,就是沒有特點。平平無奇的歌詞,平平無奇的作曲,還有平平無奇的舞臺效果。
“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挺厲害的。”我不得不這樣安慰自己。
粉絲們依依不舍的將陸絳河送下了臺,下一場是蝸牛。
臺下亮起一片星光,陸韶也從兜里掏出兩個迷你熒光棒遞給我。
“你從哪來的?門口那些粉絲不是說超話過七級才給發嗎?”我疑惑,那些粉絲看起來十分嚴格,超話六級都得空手而歸。
“我拿蝸牛雙人簽名換的,之前在后臺翻到一些沒人要的,都落灰了,我就收拾起來擱在公司了,今天正好用到。”我記得那堆簽名,似乎是某次演出完,大家在一起給紀念票簽名,結果蝸牛簽了一大堆就送出去五六張,剩下的只好堆在后臺落灰。
我拿著熒光棒舉起來揮了揮,燈光實在太微弱,立刻就淹沒在那片星光里,臺上的兩個人顯然也沒有注意到最后面那兩個微弱的熒光棒。
“今天這首歌,我們要送給一個女孩,希望無論她走到哪里,都記得有人一直愛她?!彼昔撕驼驹诳帐幍奈枧_上,緩緩地說出這句話,許望舒側著身子,溫柔的笑了笑,目光落在宋羲和身上,轉身又似乎落在我身上。臺下立刻躁動起來,都想知道這個女孩是誰,我也同樣好奇的伸著耳朵,試圖從歌詞中聽出一些蛛絲馬跡。
許望舒的琴聲比往常還要溫柔,帶著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臺下也逐漸安靜下來,專注的盯著臺上的兩個人。
“當我望向你的眼眸
只見那目光如雪一般冷漠
當我追逐你的身影
你早就已經漸行漸遠
你就像夜空般靜謐又美麗。”
“你隨雪花墜落的時候
我才記得那句話從未說過
這世上總有人愛你
我們會一直愛你。”
當我望向臺上的目光與宋羲和的目光相撞時,我終于意識到這首歌的女主角究竟是誰,那是他的妹妹,是那個死在春節的女孩,而不是我。因為我永遠沒有如雪一般的目光,也不如夜空那般靜謐又美麗。而他的歌曲,卻像是悼詞一般,悲傷又孤寂。
那天晚上宋羲和對我說的話回響在耳邊:
“你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p> 我知道,他察覺到了,我下意識的想逃,我記得空對我說過,“如果被發現了,也要付出代價。”我不能失去與宋羲和之間的情誼,因為這份感情不僅屬于我,更屬于已經死去的尚晚,這是她曾經無數次想要親近的哥哥,是她為數不多的親情,我決不能斬斷尚晚與這世界最后的聯系。
我扔掉手中的熒光棒,努力的撥開人群沖出去,我想只要離開這里,他就沒有機會拆穿我的身份。
“你干什么去!”陸韶追了出來,將我攔在門口。
“你讓開,我得離開這?!蔽也恢涝撛趺唇忉專荒苡昧Φ膶⑺崎_。
“他現在或許只是懷疑,但是你要是走了,就沒有挽回的余地了。”我不可置信的回頭看著他,這一句話中包含的意思太多,讓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陸韶繼續說:“跟我回去,去后臺?!?p> 我被陸韶拉到了后臺,蝸牛的演出還沒結束。陸絳河見到我,興沖沖的跑到側幕給宋羲和打手勢,然后又圍著我激動地講宋羲和和許望舒如何如何認真的寫出這首歌,又說自己多么盼望也能有這么好的哥哥,我心里煩亂,只能微笑著應付他。不久后宋羲和從臺上走下來,一點也不意外我會坐在后臺,他極其自然的走過來揉了揉我的頭發,接著一起和許望舒將樂器裝進包里。
“剛剛那首歌是送給你的,喜歡嗎?”宋羲和坐在我身邊,他的臉上帶著與從前一樣溫柔的笑容,可是我卻緊張的手心都出了汗。我壓下心里的不安,裝作感動的樣子點了點頭,說:“很喜歡,謝謝哥?!?p> “哥怎么知道我今天會來?”為了不讓宋羲和掌握話題的主動權,我匆忙轉移了話題。宋羲和看了一眼陸韶,我就明白了。“本來這首歌,想在你生日那天送給你,但是我聽說姑父今天去公司找你了,想著你心情應該不好。他沒對你怎么樣吧?”
“有陸韶在呢,我沒事?!闭f到這里,我很想合時宜的紅了眼眶,可惜憋了半天也沒憋出一滴眼淚,我只能僵硬的沖著宋羲和笑了笑。在我們聊天的時候,許望舒已經收拾好了東西,站在門口喊我們。
“走吧,去吃飯。”宋羲和自始至終都沒有提起他的疑慮,仍然像平常一樣對我,就好像我還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
“謝謝你?!彼昔撕蛯⑽宜椭良议T口,在他離去前,我輕聲向他道謝,謝他沒有拆穿我。宋羲和轉過身看著我,眼中流露出的哀傷,讓我明確地感知到,他在思念他的妹妹,他第一次伸手輕輕的拂過我的臉頰,喃喃道:“如果你一直這么快樂,該多好?!?p> 我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去,宋羲和緩慢的走在小區里,他的身上披著幽藍色的月光,看起來落寞到了極點。我知道,他一直處于自責中,他責怪自己沒能保護好他的妹妹,沒有察覺到妹妹沉默背后早已絕望的心。而我的出現讓他的痛苦加深了,希望之后的絕望,更加刻骨銘心。
宋羲和,他一直都是這樣溫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