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所料,鯨魚樂隊和向日葵樂隊一會面,就一見如故,韓奕干脆提議,趁熱打鐵,給他們辦一場全國巡演,從陽子老家的那場公益演出開始,用接下來半年多的時間走遍全國。從無錫助演回來之后,許望舒和宋羲和又回到了日復一日的演出中,不厭其煩的繼續唱那些早就爛熟于心的歌,也不斷的寫出新的歌曲。林月在江仲秋的幫助下終于完成了他第一張專輯中的所有歌,MV也拍的很漂亮,過幾天就要傳到網上去。
不知不覺,BJ又開始飄雪了。
“尚總,宋羲和找您。”前臺的接待將宋羲和帶到了我的辦公室,他身邊還有一個又瘦又高的男孩,男孩干瘦的身軀看起來像是只剩下了骨頭,長相倒還算帥氣,就是瘦得快沒有樣子了,要不是他一身上萬的名牌,我幾乎要懷疑這是宋羲和從外面撿來的小孩。
面前這個人我認識,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網上就鋪天蓋地都是他的消息,連作詞作曲都沒學明白,就被突如其來的走紅打亂了腳步,他長相帥氣,又是憨憨傻傻的形象,正對粉絲們的胃口。可我對他卻一點都喜歡不起來,在音樂公司沒有好的音樂,卻一心都撲在綜藝電視劇上,口口聲聲說著自己要做音樂,卻看不到一點成績。而我最不喜歡他的地方,就是蝸牛解散之后,他和許望舒恍如捆綁一般的關系,我當然知道這些只是我看到的片面,我也知道內在的原因也許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但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是被宋羲和帶來的,這個時候我才恍然記起,原來,他和宋羲和也是好朋友。
“晚晚,給你介紹一下,這是陸絳河,剛剛人事看過他的簡歷,讓我把他帶過來給你看看。”韓奕每次簽藝人的時候,都要聽一聽他們的歌,韓奕不在,這個重擔就擔在了我身上,在我準備告訴陸絳河藍牙連接入口的時候,他遞給我一張碟片。
為了兩首歌專門刻一張碟片的人,我還是頭回見。我將碟片遞給陸韶,整個辦公室就響起陸絳河的音樂。
作為一個完全的外行,暫且不提他的作曲,只看歌詞,我也覺得一言難盡,毫不夸張的說,這樣的歌詞,恐怕初中生都能一天寫二十篇,我試探著向陸韶投去求救的目光,陸韶顯然也很是為難,我只能尷尬地笑了笑,對陸絳河說:“你的歌我聽過了,你先回去等消息吧,我還要和韓老師商量一下。”送走了陸絳河,我趕緊拉住宋羲和問道:“哥你怎么想的,他這個,和你們根本不在一個水平,而且我看簡歷上他是從音樂學院出來的學生,這……這和我想象中音樂學院的學生差距也太大了吧。”宋羲和解釋道:“也不至于那么差吧,是你要求太高了,你總不能都拿江仲秋做標準吧,也有很多人的詞很直白很普通的,而且他的作曲還有很大進步空間呢,我剛來公司的時候還是從頭學起呢。”對于宋羲和的這番話我不置可否,宋羲和剛進公司的時候,對編曲確實可以說得上一竅不通,可是他的詞卻是真真實實的有文化,而且在大家的幫助下,用半年的時間就獨立完成了一個還算不錯的作曲。宋羲和看我猶豫,覺得有戲,繼續說服我:“要不這樣,你先跟他簽個短期合同,讓他在這演出,要是一年之后他毫無進步,你再跟他解約也不遲。”
簽約藝人這件事并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事,我將情況告訴韓奕,過了幾天之后,韓奕也同意了宋羲和的提議,和陸絳河簽約了兩年的短期合同,讓他一邊演出適應舞臺,一邊和公司的老師學習。
鯨魚樂隊參加的綜藝不久前播出了,我挑著有他們的鏡頭看了兩眼就不想再繼續看下去了,無論是在鏡頭前做滑稽的動作引人注目,還是在后臺被人無視,選手之間表現出的各種沖突矛盾,都是節目吸引眼球的手段,這樣的節目對于大眾而言有看點,對我而言卻惡心至極。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應該將演員,歌手這類靠作品和實力生存的人,和那些靠背景、熱度和話題生存的人分成兩個圈子,而不是將他們堆在一起,揉成一個魚龍混雜的橡皮泥,搞得外面的人也分不清,里面的人也看不清。心里正煩悶著,我接到了江知節的電話,他打來電話首先跟我誠懇的致歉,頻頻表示自己沒有在節目中照顧好鯨魚樂隊,他說鯨魚樂隊止步半決賽,只是因為冠軍早就內定,節目組早在比賽之前就規定好了每個選手作品的優劣。我才知道他們四個后來在后臺為什么看起來那樣平靜,原來是早就已經知道了結果,并且為此妥協了很多次,江知節此刻來告訴我這些,并不是叫我和那些人做抵抗,況且,以我現在的能力,又能做些什么呢?韓奕早就告訴我,在這里維持表面上的和睦,比任何一件事都重要,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只要你還不能讓對方對你笑臉相迎,那你就只能接受你身邊發生的一切不公平。除此之外,江知節還囑咐我偶爾關注一下網上的評論。
我打開手機隨便翻了翻,熱搜上面掛著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詞條,隨隨便便一件小事就幾千萬的評論轉發,底下的發言統一的驚人,之前章娉給我科普過,這就是所謂的控評,不過雖然將其他言論壓在最下面,但是這樣的控評看多了也會讓人厭煩。我又去搜了搜鯨魚樂隊的名字,最近都是他們開演唱會的視頻,還有不少和助演嘉賓的合照,只是這些視頻里我很少看到向日葵樂隊,明明是他們兩隊一起辦演唱會,卻還是沒有出現在同一個鏡頭前。我心里疑惑,又去搜了向日葵樂隊的名字,底下的言論把我嚇了一跳,一大批人發博揭發陽子的父親是殺人犯的事情,又有人自稱是陽子的同鄉,把陽子家里的情況說的有鼻子有眼,其他四個人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攻擊,最后總結出來一句話:窮鄉僻壤出惡人。
我看著那滿屏侮辱人的話,氣的差點摔了手機,立刻就想開個小號罵回去,陸韶立刻按住我的手,阻止了我,我氣的沖著他噼里啪啦說個不停,要求他和我一起上網罵那些人一頓,陸韶卻笑了笑,將我按在椅子上,端了一杯熱茶給我,說:“如果你說那兩句有用的話,公司還要公關團隊干什么呢?”陸韶說的不錯,我早就知道和那些人講道理是行不通的,可是看見那些話我還是怒從中來,恨不得上去揍他們一頓解氣。
陸韶說:“你如果以同樣的方式回擊他們,那你就加入了那個隊伍,變成了和他們一樣的惡人,所以,你永遠不能在評論區用同樣的方式回擊他們,這是你成為一個有原則有底線的好人的代價。”
我說:“那我們就這樣看著他們說嗎?我氣不過,他們不去罵那個拖欠工資害死人的老板,不去同情陽子他們艱苦的生活,不去聽陽子溫暖的音樂,卻要在這里一字一句把這個快樂的樂隊活剝生吞。”我明明氣壞了,說著說著卻掉了眼淚,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工人的艱難,他們的皮膚被太陽曬得干涸又粗糙,手上不知道生了多厚的繭子,身上總是帶著傷,無論發生什么,都強挺著干活,有多少次被落下來的鋼筋砸傷,多少次生病卻舍不得買藥,多少次在那潮濕的帳篷里煮著白水面,頭發臟的如枯草,指甲里面也滿是污垢,就是這樣的他們,走在路上被人們避之三尺的他們,卻一直頑強的生活著,只是因為他們的身后是父母妻兒。我的父親是這樣,陽子的父親也是這樣。
陸韶見我哭了,手忙腳亂的扯來紙巾給我擦眼淚,一邊擦一邊說:“我知道你又生氣又難過,但是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了,你知道這個消息是誰放出來的嗎?”我聞言,立刻止住了眼淚,急切地拉著陸韶追問:“你知道是誰要害陽子?你早知道陽子的事情,你已經調查過了是嗎?”陸韶點點頭,對我說:“兩個月前,我在網上看到了一個營銷號發的文章,他在文中詳細的說了陽子父親殺人的過程,并擺出不少證據,有照片,有錄音。這個言論一出,就有不少人出來帶節奏,將群眾的憤怒推上高潮,接著又有人站出來充當被害人的兒子,將當年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出來,其中躲避了許多對他們不利的真相。我拜托做新聞的朋友去打聽,最近做報道的這些營銷號,都和一個人有過業務往來,不過,這個人必然不是真正在背后推波助瀾的人,他只是一個幌子,他背后的老板,應該和當年的事情有關系。”我冷靜下來,仔仔細細的翻著有關陽子的所有微博,如陸韶所言,那些人的話半真半假,卻絕口不提殺人的原因,絕口不提那些因為拖欠工資餓死的人。我向陸韶提議,效仿對方的方法,將事實散播出去,扭轉輿論的走向。陸韶卻搖了搖頭,否決了我的想法,說:“你是不是忘了,向日葵樂隊并不屬于我們公司,你又用什么名頭向財務申請這些錢?去發文章呢?你又以什么身份,為陽子他們說話?有什么證據能讓群眾信服?就像那些人一樣,用輿論引導大眾?”陸韶一連串的問話堵得我啞口無言,他說的對,我還是得先去過問陽子的意見。
正巧過年之前,宋羲和與許望舒受邀去做他們最后一場演唱會的助演嘉賓,我也順路跟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