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魯這個人一生都在做著他認為對的事,既未娶妻,也無納妾,在固縣東南區域的宅子中,平日與他一起生活的只有一個婢女和兩個仆人。
隨著他的失蹤與死亡,下人都散了,這座宅子也變成了空宅。
但是此刻主屋之中,卻站著一個女人,這女人雖然穿著樸素寬松的短衣,卻無法遮住她曼妙的身形。
擺在外堂的圓桌,桌面上已經有了肉眼幾乎看不出的微塵,她伸出了如白玉般的纖手,輕輕地在桌面上撫了一下,抬手看了一眼指尖上沾著的灰塵,不禁自嘲一笑,喃喃道:“竟然成了習慣...”
說罷,她玉口微張,猛地吹出一口氣,吹散了指尖的灰塵,隨后搖曳著身姿,走進了內堂,躺在紅木雕琢的床榻上,閉上了眼。
她需要休息...
......
......
巡狩司從未掃過窯子,自然從來沒抓過這么多熱愛運動之人,刑房中的每一間刑室,都有十幾個人在受審。
當陳羽苦著臉帶著笑瞇瞇的秦婉走進刑房,找到呂陽和車小小的時候,二人看著眼前的貴人,反應各有不一。
拘謹、驚嘆、好奇、不解又或者嫉妒,盡皆有之。
不過他們都不敢開口說話,在這個時代,如他們這般身份,站在如秦婉這樣的天之嬌女面前,終歸是有些天然的敬畏。
看到二人都變成了鵪鶉,陳羽有些不滿。
如果大家還是如之前那般不需要一起做事,他自然沒閑心,也管不了這種階級意識。
但是現在既然一起做事,這種狀態肯定是不行的,于是他開口說道:“不用一副見了鬼的樣子,以后這就是你們的同僚,她也是巡卒。”
“你說誰是鬼...”秦婉問道,她對這樣的入職介紹十分不滿。
陳羽目不斜視,淡淡道:“鬼哪里有你漂亮。”隨口敷衍了一句,便開口問道:“小小,嬋姐可知道逃跑的二人都是誰。”
車小小雖然看上去還有些畏畏縮縮,但是眼神中并沒有太多敬畏,她深吸了一口氣,開口答道:“嬋姐說跑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客人,她不認識,另外一個是...”頓了一下,才有些扭捏的說道:“是窯子里的廚娘,專門做點心的,大家都喊她雅姐,不過年紀也就二十來歲,再多的嬋姐也不太清楚,她才去那里兩日。后來我又去問了其他的姐姐,她們都說跟那個雅姐也沒去多久,所以沒人與她相熟...”
陳羽思考了片刻,車小小問到的這些消息暫時不考慮那個客人的話,只有一個關鍵詞,就是雅姐出現的時間,他追問道:“那個雅姐到底什么時候到的窯子?”
“有人說兩日,有人說三日,不過具體什么時間,沒人注意過,所以也沒有人說的準確。”想了想,車小小又說道:“不過老鴇說雅姐是柳嬸兒兩日前帶回來的,她嘗了那個雅姐做的點心,味道很好,所以才把人留下來的...”
陳羽點點頭,現在基本可以確定那個雅姐出現在黑窯子的時間,同時也確定是通過柳嬸兒引薦,他回憶了一下,想起兩日前一共就發生了兩件事。
一件是陸遠山被劫走了,另外一件就是得知韓玉林要來固縣。
想到這里,他眼睛一亮,問道:“那個雅姐兩日前的上午在窯子里嗎?”
車小小愣了一下,搖了搖頭:“我沒問...”
“你為什么這么在意這個時間?”一直沒做聲的秦婉突然問了一句,聽到她的聲音,陳羽那正在不斷思考的大腦里閃過一道光,突想起了一直因為種種原因忘了問的問題。
他轉過頭看向對方,問道:“煙花巷好幾個黑窯子,你可知徐承風為何偏偏就掃了這一個?”
秦婉卻翻了個白眼,略有不滿的說道:“我先問的...”
陳羽被噎了一下,有些佩服對方對一件事的關注點有獨特的認知,只好先答了一句:“兩日前的上午,與我調查的另一個案子,其中一個重要人物,陸家家主陸遠山,被劫持了。”
“哦。”秦婉露出了然的神色,紅花會和陸家兩個案子,還有關聯性的推論,她與秦虎在到達固縣的第一時間就聽韓玉林說了,只是她沒太注意聽而已,現在被陳羽一提醒,瞬間就想明白了。
看到對方若有所思,陳羽出言催促道:“該你回答我了。”
“我不知道。”秦婉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腦子里似乎還在想著別的事。
聽到這個答案,陳羽愣了一下,然后就沉默了,他又被噎了一下,對方的確實回答了,只不過跟沒說一樣。
發現陳羽不說話了,秦婉停止思索抬頭看了一眼,然后說道:“不要擔心,我大兄這會應該正在灌那個白癡喝酒,晚一會什么都知道了,要不咱們先去窯子吧...”
陳羽皺了皺眉,他并不是在擔心什么,只是覺得巧合太多了。
看了看身邊這位樂趣與一般女子不太一樣的“祖宗”,不咸不談的問了一句:“逛窯子你這么開心干嘛?”然后轉身就走,邊走邊說:“跟我走,咱們去問問那個客人的身份,還有兩日前那個雅姐到底什么時辰出現的。”
......
......
一直到未時,陳羽才帶著幾人走出了巡狩司的大門。
其間,他不僅把窯子里抓回的那些人審了一遍,為了查清楚窯子的老板是誰,又去審了趙思和王安順。
令他意外的是,從趙思口中,竟然得知了煙花巷大部分黑窯子,其實都是張魯的生意。
在趙思眼中,開黑窯子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比起張魯的其它生意,根本不值一提,何況這種生意說出去本就不太光彩。
不過這件事,對陳羽來說,卻是很重要的線索。
走在路上,他腦中一直在思考,張魯所掌管的生意,與陸遠山有多少關系,與李萬里,又有多少關系。
此人經營著走私、黑道買賣、西域行商,現在又牽扯到皮肉生意,這家伙在固縣掌管著這么多生意,到底做了多久,又賺了多少銀錢。
一個個疑問讓他有些頭疼,這么大一個見不得光的商業團體,真的僅僅是靠李萬里從中遮掩才能一直沒有引起巡狩司的關注嗎?
看到陳羽皺眉思索,秦婉有些好奇,開口問道:“你是在想劫走陸遠山的人是不是雅姐?”
陳羽下意識的搖搖頭,得知了張魯才是黑窯子的幕后老板,他想的更多了,開口說道:“不,首先她叫不叫雅姐暫時沒人知道,而且就算我懷疑她就是劫匪,也沒什么意義。現在既無法確定她的身份,也無法得知她的去向,這個線索,是死路。”
秦婉點了點頭,輕聲道:“那你一定是在想為什么張魯開了這么多黑窯子,而張魯開的黑窯子里,為什么還藏著像柳嬸兒這樣的高手。”
陳羽笑了笑,他覺得秦婉正經起來的時候,腦子還是好用的,思忖了片刻,他說道:“我們不去查窯子了...”
“為什么!我要去查窯子...”
陳羽斜了一眼十分不情愿的秦婉,淡淡回道:“不為什么,我突然覺得去張魯家搜一搜可能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