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語明怔怔地看著韋杰，硬是被他表現出來的恐怖自信整不會了。

　　剛才那個問題，他不止替自己問，也替別人問。

　　東方之光計劃書交上去以后，高層集體懵逼了，感覺跟做夢似的。

　　ITER經費連年漲，夸海口說25年要建一座可控核聚變的商業示范堆，口號喊得震天響，實質性的突破并沒有多少。

　　韋杰從10年后逆流而來，ITER沒怎么關注，倒是華夏自己搞的核聚變項目連連報捷，隔三差五就說啥啥打破世界記錄了，啥啥又領先世界了。

　　現在是2013年，韋杰說百分之百保證可控核聚變成功建堆，性質跟世界杯剛開幕就說國足肯定奪冠差不多。

　　騙鬼呢。

　　好吧，其實差得挺多，至少可控核聚變有希望實現，國足奪冠……

　　上面懷疑歸懷疑，看在韋杰以往的彪悍‘戰績’上，專門組織專家審核計劃書。

　　附在計劃書后面的東方之光總體工程草圖被一遍又一遍的‘鞭尸’，雞蛋里挑石頭。

　　結果你敢信，專家連條畫錯的線都沒找到。

　　有位核工程領域的院士事后開玩笑說：“畫這圖的人都可以來華工院當院士了。”

　　上面有數了，這才派白語明來近一步探口風，只要有五成把握，四成也行，幾百億的大項目國家咬牙投了。

　　哪想到，韋杰膨脹到這種程度，語出驚人。

　　百分之百的把握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一定成功。

　　可控核聚變啊，人類夢寐以求的終極能源。

　　能源是國家經濟的命脈，也是大動脈，能源問題解決了，大動脈打通、拓寬，才能更好地將血液運送至身體各處。

　　全世界凡是有點實力的國家，都在研究可控核聚變，因為這玩意的價值太大了。一旦成功，將完全改寫人類能源歷史和能源結構。

　　石油，頂好的化工材料，拿來燒太浪費了，還是回歸原本屬性吧。

　　天然氣，污染太大。

　　北方缺水，可以大規模淡化海水。

　　西域沙漠化嚴重，東水西送，把沙漠變綠洲……

　　擁有價格低廉的、源源不絕的能源供應，人類真的能做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而可控核聚變正好就有這樣的潛力。

　　白語明嘶嘶吸了幾口冷氣，一股熱血直沖腦門，眼睛里慢慢爬上絲絲火熱，幾十年的城府瞬間拋到九霄云外，激動地說道：“韋教授，國家有你何其幸運啊。”

　　韋杰謙遜道：“沒有國家的培養就沒有今天的我。”

　　聽到這話，白語明眼神柔和，動情地說道：“我不代表任何人，僅代表我自己，對韋教授說一聲謝謝。”

　　“白部堂客氣了，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何況八字還沒一撇，你說謝太早了。”

　　白語明松了松領帶，平復了下激蕩不休的心緒，哈哈笑道：“八字兩撇，最關鍵的一撇在韋教授這里，韋教授有把握，另一撇很容易寫出來。”

　　韋杰含笑不語。

　　斟酌了片刻，白語明又問道：“韋教授，你對東方之光示范堆的選址有什么建議？”

　　這個問題從白語明嘴里問出來，韋杰瞬間摸透了高層的心意，上面顯然是傾向于自己的，不出意外的話，東方之光計劃落地已成定局。

　　有了韋杰剛才的保證，幾乎板上釘釘。

　　韋杰心情頗好，隨口回道：“示范堆選址嘛，符合國際核聚變堆選址要求的地方都行，最好靠海，方便從海水中提煉聚變原料。

　　此外，東方之光屬于示范堆，已經具備較高的商業價值。并網發電后，足以支撐一個地區的電力消耗，配合國家經濟發展戰略更能發揮出價值。”

　　白語明目露驚色，韋杰的想法竟然與上面不謀而合。

　　“韋教授覺得巨峽市南邊的駐望山核電站合適嗎？”

　　“巨峽市？駐望山核電站？”韋杰陷入了沉思，面色古怪道：“非常合適，地夠嗎？”

　　白語明笑道：“駐望山核電站先后擴建了好幾期，早期預留的土地還有不少空著。別說一個東方之光，就是建兩個也沒有問題。

　　駐望山的地理位置很好，東臨陽海，北接巨峽市，西靠福報市，位于巨峽市核心城市帶，地處我國最大的工業區。示范堆建成，可以就近緩解巨峽市周邊電力供應緊張的問題。”

　　停頓了下，白語明透露道：“不瞞韋教授，國家計劃強推新能源汽車。韋教授你研究出來的鋰硫電池，能量密度遠超國家規劃中的數值，處于世界領先水平。油車我們落后了，電車還是有希望實現彎道超車的。政策扶持的重點城市就包括巨峽市。”

　　汽車是世界上產值規模最龐大的產業，沒有之一。

　　一輛電車，由一千多個零件集成，涉及幾百家供應商。汽車產業發展起來，對整個產業鏈都有帶動作用。

　　這塊蛋糕太大了，大到任何一個國家都會忍不住咬上一口。

　　華夏已經站在了十字路口，從‘資金、產能引進來’向‘資金、產能走出去’的崛起階段轉變，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光芒已經掩蓋不住了，如果不想重蹈隔壁東流島的覆轍，只能努力發展自己。

　　電動汽車產業，優勢在我，必須搶先占領市場。

　　感受到白語明和他身后高層的強烈意志，韋杰決定再加點柴禾，把火燒大。

　　國家發展起來，強大起來，正是他所樂見的。

　　誠然，地球想要走向深空，僅靠華夏一國的力量稍顯薄弱，至少要聯合世界三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一的國家。

　　最好狀態是地球統一。

　　但要做到地球統一，主導勢力要具備兩種實力。

　　軍事硬實力和文化軟實力。

　　以往韋杰持悲觀態度，但饕餮入侵赤烏恒星系倒是帶來了一絲地球各國聯合的曙光，可韋杰并不滿意，因為這樣的聯盟注定是松散的。

　　外敵當前時大家聯合，敵人一走馬上散伙。說不定密月期里還各種鬧矛盾。

　　華夏文明延續幾千年，歷史都沒怎么斷過代，展現出極強的韌性和包容性，政治制度優越，新興經濟體活力十足，民眾國家意識、民族強烈，凝聚力強，還沒被各種政治正確忽悠瘸，完全具備‘領袖’潛力。

　　“白部堂，關于新能源車，嗯，主要是電動汽車，我有幾點不成熟的想法。”

　　白語明抬手道：“韋教授請說。”

　　韋杰說道：“相比起傳統油車，電動汽車如果只是換個驅動方式，我認為消費者的接受度并不會很高。

　　我理想中的電動汽車，它應該具有堪比，甚至遠超油車的安全性、舒適性和長續航能力。

　　它一定是高度智能化的，可以進行有限自動駕駛操作，能通過網絡與外界互聯……”

　　這時，白語明忽然說道：“韋教授，先停一下，我找紙筆來記一下。小秦……”

　　韋杰大汗道：“白部堂，我就隨口一說，不用記。”

　　“不，不，我認為韋教授剛才說的很有建設性。”

　　韋杰搖頭笑道：“白部堂真不用記，你要是感興趣的話，我抽空寫下來發給你。”

　　“也好。”白語明重新坐回來。

　　“接著剛才的說，簡而言之，電動汽車的核心發展理念為‘電氣化+智能化+高質量服務’，一定要區別于油車，優越于油車，消費者才會掏錢購買。光靠開風口、補貼、資本廝殺，不一定能把汽車產業發展起來。

　　今年四月份，卡瑪魏政府提出一個新概念，工業4.0。

　　這玩意還可以有很多說法，工業互聯網，兩化融合，萬物互聯，物聯網。

　　工業4.0也可以在電動汽車上實現，不過要實現它，首先得提升全國互聯網的數據傳輸速率，提高網速。

　　目前正要推廣的4G網絡還不夠，在我看來，4G網絡只是傳媒時代。所謂傳媒，就是隨時隨地傳播接收信息、圖片、短視頻等媒體信息。

　　在此信息及時傳送的基礎上，5G才是打開物聯網大門的鑰匙……”

　　望著款款而談的韋杰，白語明眼中浮現驚艷之色，若非韋杰在學術、科研上取得了驚人的成就，他都想勸他進體制。就他剛才這番言論，完全能成為國家未來發展的指導性意見。

　　高屋建瓴，極有前瞻性。

　　真國士也！

　　酣暢淋漓地講完電動汽車，韋杰順勢把話題轉到自己籌劃數日的想法上。

　　“東方之光，新能源汽車，都不是一個人，一家公司能干成的。

　　咱們國家向來有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優勢，我認為可以借此機會，由國家牽頭組建一個國家級實驗室，匯聚國內眾多科研人員的力量攻堅克難，為國家重大科研項目、產業項目保駕護航。

　　每年那么多大學畢業生、碩士生、博士生，去看大門實在是科研力量的浪費。我沒有貶低其他職業的意思，國家花費人力、物力、財力培養出來的人才，應該安排到能發揮他們人生價值的崗位上。

　　就整個國家而言，我們的科研人才缺口依然很大。”

　　白語明微微點頭，臉上浮現若有所思的神情，“韋教授，你的想法和建議很好，我會如實向上級反應。”

　　韋杰點點頭，忽然驚呼道：“喲，茶開了。白部堂，嘗嘗我家里的茶。”

　　“好啊。”

　　正事告一段落，兩人邊喝茶邊閑聊，十來分鐘后，白語明和秦陽告辭離開。

　　韋杰站在門口目送黑色小轎車消失在蒼茫暮色中，嘴角浮現一絲笑意。

　　他掌握的太多了，苦于分身乏術。要是國家級實驗室能成，以后就輕松了。

　　一個文明的發展，需要千千萬萬人共同努力。

　　“韋所長，你今晚還出去嗎？”周鳴走到韋杰身邊，問道。

　　韋杰回道：“不出去了，想早點睡。明天一早去深空研究所，咦，薔薇呢？”

　　周鳴沖屋外努努嘴，“外面打電話呢。”

　　“誰的電話？”

　　“我哪知道啊，隱約聽到她喊‘憐風阿姨’。”

　　韋杰目光一閃，思緒瞬間飄遠了，他所有的籌劃都沒把杜卡奧、憐風等人算進去，而且國家也一直沒讓他接觸黑色長城，態度微妙，韋杰決定先觀望觀望，順其自然。

　　“韋所長？”

　　韋杰回神，“唔，薔薇是女孩子，看著年紀也不大，你別欺負她哦，夜里不要安排她熬夜了，樓下這幾個房間你們可以隨便住，我不介意。”

　　周鳴點頭道：“韋所長放心，我會安排好的。”

　　“行，晚安。”

　　“晚……啊，這么早？”

　　“早睡早起身體好。”

　　韋杰趿著拖鞋上樓去了。

　　薔薇靠在離大門不遠的墻壁上，憑借靈敏的聽覺將韋杰與周鳴的對話一字不差地聽進耳中，嘴角微翹，心想韋杰這家伙也還是挺懂得心疼人的嘛。

　　“薔薇？薔薇……”

　　“啊，憐風阿姨？”

　　“出什么事了？”

　　“沒有，剛剛白部堂走了。”薔薇猶豫了下，問道：“憐風阿姨，你覺得韋杰是個怎樣的人？”

　　“一個天才。”

　　“和你比起來呢？”

　　憐風失笑道：“沒有可比性。我是造神級文明德諾文明的后裔，他是核前地球文明的人類，雙方思維層面、知識層面不在一個層次。但如果往前推幾萬年，像韋杰這樣的人絕對是文明最頂尖那批科學家之一，我不如他。”

　　“他這么厲害啊。”

　　“不然你以為首長會舍得派出你這張王牌？”

　　薔薇撇嘴道：“我就一個小兵，什么王牌不王牌的。”

　　“兵王。”

　　“憐風阿姨，你夠了，不說了，掛了。”

　　“注意安全。”

　　“嗯嗯。”

　　把手機放回兜里，薔薇似乎察覺到了什么，警覺地掃視四周一圈，沒發現異常，這才邁步朝門口走去。

　　二樓書房。

　　韋杰坐在書桌后面，手里把玩著一支針筒狀的超級基因藥劑，隨后摘掉護套，肌注進體內。

　　因為是適配版的超級基因，可以直接使用，見效很快，超級基因注射沒多久，書房里忽然出現一陣無形的、奇異的波動。

　　充斥于天地間的暗能量向韋杰蜂擁而去，在他背后凝聚出一對潔白如雪的羽翼。

　　啪！

　　羽翼舒展開來，掀起的勁風吹得書架上的書籍嘩啦啦翻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