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蒼涼的荒山上，鵝毛大雪一層層地覆蓋下來。銀裝素裹讓原本破敗蕭索的景致變得有幾分賞心悅目，山腳的營地中有零星幾個身影靜靜地欣賞這一雪后的荒山。王胤青上一世從沒到過關外的地方，那個余宣從小就在南方長大，畢業后一直在云南一帶工作。雖然明知道眼前的景致只能算很普通，但王胤青還是被吸引了。或許是兩世為人都過得很辛苦，此時偷得浮生半日閑讓他覺得格外愜意，看著荒山開始憧憬北國風光，千里冰封那種波瀾壯闊。

　　“呀！！！“正在文藝的王胤青聽到身后傳來很煞風景的呼喊，不用看他都知道，是陳毓又一次偷襲翟魏失敗，被打到在地。如此大大咧咧的性格可真是白瞎了這么完美的一張臉了，若是能氣質好一些估計天天都能引來“滿樓紅袖招“吧。呸，想啥呢，光他這張臉就夠了，要什么氣質。就算有氣質，那也是殺人盈滿的陰冷氣質，估計會把姑娘們嚇壞了吧。

　　從海蘭察部的牧場回到自己的營地后，王胤青少見的給所有人放了一天的假。這一消息不僅讓全體馬賊歡呼雀躍，就連不少夜鶯衛都覺得難得緩了一口氣。然而愉快的假期并沒有讓所有人都感到愉快，還是有不少人愁容滿面的。此次出關已經接近尾聲，很多人開始考慮自己以后該何去何從的問題，很多人對此并不樂觀。以前都是日子過不下去的人，才出來當的馬賊。可這短暫幾天的生活，不用挨餓，不用受凍，上戰場有甲衣保命，團長還給安排后事。如果能過上這樣的日子，大家根本不怕辛苦，這也是為什么一直很少有人抱怨王胤青要求過于嚴格。眼下只剩最后一仗要打了，聽說團長打完這一仗就會回到關內康朝的領土，不再領兵，那么以后的路到底在哪呢。

　　一個馬賊給賞雪的王胤青輕輕披上了披風。“團長，這里風大，待久了容易染上風寒的。“王胤青心下好笑，我哪有那么嬌氣？不過嘴上還是說“那就先回去吧，還有好多事沒處理呢。“身后這名年級不大的馬賊叫孔文孝，是多次行動中表現一直很突出的一個。他去年還是個優秀的邊軍斥候，不過他的上官被判了玩忽職守，想要把他退出來頂包，他才無奈當了逃兵。經驗豐富，精明干練，忠心耿耿，憑借這些品質孔文孝很快進入了王胤青的視野，并得到了提拔。眼下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要交給孔文孝，就是暫代團長一職。

　　朵羅圖十八歲成為了海蘭察部的首領，那一年的海蘭察部還只有不到一千人，牧場都在肉眼可見的范圍之內。如今的海蘭察有八千多人口，三千控弦甲士，牧場范圍廣袤無垠。聽說此人征戰半生，雖然偶爾有輸過，但手下從未出現潰敗之勢。如此對手王胤青準備將七十五名夜鶯衛全部抽出來，撒出去，務必保證信息戰方面己方占據絕對優勢。而這樣就需要有一個能暫代團長職位的人，也就是被選中的孔文孝。當天晚上，七十五道身影連夜離開了營地，包括王胤青自己，對于孔文孝他給到了最大程度的信任。之所以敢這么做主要還是因為他從賊時間最短，而且有軍方背景，康朝軍方的士兵對于神秘的夜鶯衛都心馳神往，有著藏不住的羨慕。對于王胤青的信任孔文孝也立下軍令狀，表示這段時間絕不會出任何問題。

　　月明星稀的夜晚，王胤青和陳毓兩個縱馬疾馳在草原上。寒風吹在臉上略有些刺痛，吹走了一次次襲來的困意。良久，兩人來到一處廢棄的蒙古包中休息，王胤青開始構思決戰的計劃。根據以往的情報，蒙古人的機動性在這種冷兵器時代冠絕天下，再加上他們并不精良的甲衣導致戰馬的負重比漢人要輕，所以千萬要注意不能被他們打出放風箏的戰術，那樣很可能直到潰散都碰不到蒙古人。依靠精良的甲衣纏斗的話不是不行，但會付出很慘重的代價，而且顯得自己有些蠢，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動用這個辦法。朵羅圖能縱橫一方這么多年，他的手下在短兵相接如此重要的技能方面不可能有短板。綜合下來看，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將戰場鎖定在一個合適的空間內，不讓蒙古騎兵有機動性的同時，讓己方能用弩箭確保初期不用短兵相接。

　　“陳毓，這附近有沒有類似山谷的地形嗎？“

　　“山谷？你要關門打狗加用弩箭放風箏？感覺不太現實，這方圓一兩千里都是大草原不說，這種打法太明顯了，朵羅圖肯定一下子就能想到。“

　　王胤青皺了皺眉頭，這么大的疏忽都出現了，怕不是困傻了。不過精神頭不錯的陳毓繼續他的分析。

　　“如果要強行用這種戰術，好像只有把朵羅圖堵在他們自己家里，前提是他們的營地有大康軍營那種木柵欄，而且是把整個部落圍起來，在蒙古人當中幾乎沒人這么干的。“

　　王胤青給了陳毓一個眼神，意思是你繼續說，我雖然很困，但我在聽。

　　“關門打狗那一套在我看來有點太貪了。海蘭察雖然剛剛損失一千青壯，但動員一下重新拉起一千人并不難，你那種把人往死里逼的打法會讓人家賭上一切跟你拼命，這對咱們來說就沒必要了。甚至在我看來，咱們這一仗甚至可以找人家談一談條件，也許還能不用開戰。咱們人打光了也無所謂，但朵羅圖若是再損失一千青壯就有滅族的風險了，其他蒙古部落若看到海蘭察如此衰弱一定會上來咬一口。“

　　王胤青終于有了些精神頭，思索片刻后也開口道：“照這么說，索羅圖是接受不了太慘重的損失，我們可以抓住這一點，逼著他放棄一些東西，這樣就足夠了。“

　　“沒錯，眼下索羅圖并不知道咱們營地的位置，我們很難判斷他就算知道了又是否會主動出擊。一旦他選擇出兵攻打咱們的營地，那他就已經輸了，可若是他按兵不動跟咱們僵持，那就麻煩了。到時候他可以趁我們在回宣武鎮的路上不停的襲擾，等我們一鼓作氣三而竭的時候他們再一波沖過來，那我們就輸了。“

　　兩人陷入了沉默，在陳毓的分析下局面似乎不太樂觀。過了一會還是陳毓先開口。

　　“這兩天的大雪掩蓋了很多戰場的痕跡，蒙古人多半無法從當時的戰場上留下的線索判斷出我們的人數。如果能讓他相信我們的人數很少，讓他有出兵的信心，那就好辦了，不過這很難辦到。“

　　王胤青搖了搖頭，“情報太少了，好多推測都要建立在一些假設上面，我不喜歡這種感覺。今天先休息吧，等明天晚上和其他人匯總情報之后再做考慮也不遲。睡覺，晚安！“

　　“嗯？？？“

　　另一邊，海蘭察部的朵羅圖則遲遲無法入睡。很奇怪，孛來今天應該回來的，難道出了什么意外，若是那樣也該派人來說一聲的。既不回來，也沒有消息送來，難道……

　　“來人！派五百勇士出去，連夜尋找孛來的蹤跡，如果遇到敵人不許交手，務必把消息先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