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透過窗子，光亮蠶食著屋內(nèi)的暗處，一道彎曲的明暗交界線不斷扭動變化著。

　　細看的話會有在空中向上飄動的顆粒狀東西，拉斯特只是看著這些。

　　他覺得陽光很暖，很舒服，但他不能像小時候賴床，盡管他記不太清那時候自己是怎樣賴床的。

　　總之那是很合理、很慵懶的的一種行為。

　　所以他起了床，洗漱，著裝。

　　妻子已經(jīng)在準備早餐了，兩人互相道了早安，拉斯特便上前搭把手，又扯起嗓門催孩子們起床。

　　他們在剛醒時沒有多大的精神，但上了飯桌后就又吵吵鬧鬧的，锃亮的餐具叮叮當當。

　　總之這是個普通不過的早晨，和諧且安靜，每天都是這樣。

　　拉斯特走上街道。

　　他每天都會經(jīng)歷這些：一個低著頭擺弄手指的老頭，手指上的金屬制環(huán)奪人眼球，想必是嶄新的。他不知道何時就開始在這附近踱步，他不抬頭，但你經(jīng)過他時他仍會冷不丁地在你身后打一聲招呼，他好像樂在其中；一個急匆匆趕路的中年男人，衣著整潔中流露著慌亂，他會在看見你的老遠處就急匆匆地揮手，代表他今天也會像以前一樣在乎你這個街上的一份子，但你們靠近時他不會再作別的動作，他只顧趕路了。

　　還有很多別的打招呼的方式，拉斯特不會覺得應付不過來，他只是微笑，然后輕輕揮動自己的手，向每個人問好。

　　這種儀式讓他覺得自己真實地存在于這個街道上，自己是這里的一個活生生的人，所以他每天都按時出門，來趕上這儀式的進行。

　　這都平平無奇，每天都是這樣。

　　拉斯特走出了居民區(qū)，他今天也要上班。

　　上班途中會有叫賣早報的報童，他似乎和拉斯特很熟絡，一見面就塞給了拉斯特一份報紙，絮叨著昨晚或前晚的趣事。

　　拉斯特繼續(xù)前行，他總會在意路邊是否會有新的不知名的小花盛開，他覺得這是時間流逝的象征。

　　如果有鳥鳴隨風而來，他也會循聲望去。

　　到了繁華路段要等待時，他會簡單地翻閱報紙。

　　今天，他也照常掃兩眼報紙：門托先生在地下探測領(lǐng)域做出了重要突破，在世聯(lián)賽中海卓貞再創(chuàng)佳績，拿下三連冠，還有某某路段上發(fā)生慘烈車禍，死傷甚眾…….

　　“死？”拉斯特看到這個所謂的字后當時怔住，皺眉側(cè)頭。他已經(jīng)好久沒有見到不認識的字了，這種感覺很新奇也很讓人厭惡。

　　就在他思考之時，周遭的人群尖叫喧鬧，拉斯特本能地朝最混亂的源頭望去。

　　眼前只是黑了一下，拉斯特感覺渾身輕飄飄的。

　　旁邊也有人，但只是人影，這種飄忽忽的感覺難以形容。

　　但沒多久，拉斯特就撞到一個倒霉的路人身上停下，兩人仰面朝天。

　　還沒來得及寒暄，剛才的卡車就還是怒吼著沖撞過來，轟隆聲與尖叫聲與鳴笛聲迸發(fā)。

　　這是怎樣的一個無視一切向前沖撞的鋼鐵巨人，他不顧前方驚叫的可憐的人，直沖向前方。

　　前方呢？

　　前方是那個拉斯特，那個普通且平常的拉斯特，他還沒來得及再看一眼這個“兇手”，無法思考這輛卡車從哪而來。

　　但是這輛車就是來了，并且輕松碾過了他。那時他聞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無法理解的，“生平”中從未接觸過的味道

　　之后他會回憶起這個味道。那是鐵的味道。

　　“死？”拉斯特還是沒有理解這個字的含義。他只發(fā)現(xiàn)自己沒辦法再次進入剛才那個世界。

　　“對不起，您已經(jīng)死亡。”冷冰冰的系統(tǒng)提示音

　　拉斯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消息，這是他第一次收到這樣的消息。

　　以前如果登出了系統(tǒng)，他只會重新進入。

　　或是重新開始，選擇年份，選擇人物，選擇人生軌跡，當然，他愿意的話也會去選擇摯友，設計樣貌，在哪個時間點遇到自己的伴侶，在哪個時間點第一次擁抱自己的孩子，在哪個時間點死亡——死亡？

　　“死？死亡？“拉斯特念叨著這些陌生的而又奇怪的字詞，他試圖在門托系統(tǒng)中搜索，這個無所不能的系統(tǒng)總會有答案的。

　　“對不起，沒有能找到您所需要的答案。“

　　在拉斯特有所反應之前，他發(fā)現(xiàn)系統(tǒng)好像又可以登入了。

　　“您要重新進入本系統(tǒng)嗎？”

　　睜開眼來，眼前是熟悉的微光，風滾草，煙味，牛仔帽，被光映射出的細小顆粒，還有槍。

　　“是。“

　　拉斯特不再去理會這令人頭痛的事。

　　他這次選擇了一個小鎮(zhèn)，他喜歡平靜。

　　多么的親切！多么的熟悉！

　　只有一點不同：槍上有了銹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