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練?你怎會需要逆練呢?”
朱意柔琢磨了一番這個詞,回頭奇怪地看著青源。
“一般所謂逆練,多指因修行者自身體質受限,又或是傷病,時限,導致正道走不通,需要另辟蹊徑時……會借用一些外物或左道手法,以繞過門檻……達成原本的修行目的?!?p> “此乃逆練二字的本意?!?p> 她一邊說著,一邊遠離了熔爐,坐到靠窗的一邊乘涼,拿了個濕毛巾擦拭黏連的鬢發。
“而后來,在魔道之流的推波助瀾下,不少想揠苗助長,飲鴆止渴的武者,也都從中領悟了各自的門路?!?p> “不少人會便嘗試逆轉心法,將各類廣為流傳的經典武學和術法的本意逆轉反推,將之轉為完全相反的技藝……一旦有這種目的達成,便也能叫做逆練?!?p> “譬如說,西洲的佛門正量宗曾有一門絕學,名為《天雨曼陀羅》,其本是舍身為人,布施恩義,能治人傷病的絕學?!?p> “后來有其門中有一天才弟子叛門入魔,便也將那《天雨曼陀羅》逆練改換,變成了一門奪人陽壽以逆天換命的魔道功法,那便是后來舉世聞名的《摩訶不死血身》?!?p> “我記得沒錯的話,青源你的內功也不算高深,還是以前你二叔教你的,新拿到手的真兵不過也是那套雪燕飛刀……”
“你一不入魔門,二不需要另辟蹊徑,為何要問逆練的法門?”
說罷,她已經赤著手把小鍋從熔爐邊端了下來,絲毫不怕燙。
舀出兩碗肉粥,又遞給青源一碗。
夜宵就這么對付過去了。
“其實也沒什么,就是研究真兵武技的時候,見原文里提到了幾嘴,好奇就問問你?!?p> 青源吹了吹熱粥,敷衍著。
其實傀儡術的存在,朱意柔是知道一些的。
兩人之間的秘密并不多。
只是,有關傀儡術中頗為邪祟和禁忌的內容,青源一直沒告訴她,只說是老手藝人流傳的一門手藝,其中有些武技套路,偶爾觸類旁通一下。
她也一直很懂事地不多問,對此心照不宣。
“喔,對了小柔,我前日帶回來的那幾個……染魔的傷員,后來又怎樣了?”
青源再次試圖轉移話題。
“回想起來,最早跟我一起回城的封魔隊也是。回想起來,但凡有染魔跡象的,只要不是輕傷,好像后來都沒下文了?”
“中毒染魔什么的,真就是不治之癥?”
問出這幾句后,朱意柔低著頭有好一會兒沒說話。
她似乎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
“還能怎么辦呢,無非是治好極少數,大多的……用完就葬在冶鐵峰里。”
“用完?什么意思?而且為什么是冶鐵峰?那里不是鍛造兵器甲胄的地方么?”
青源這才聽出她話里有話。
“青源,你聽說過骨兵么?”
朱意柔壓低了聲音,卻突然反問道。
“古兵?不就是古老一點的兵器?”
“不,是骨頭的骨?!?p> “……”
兩人都是聰明人,很多話,點到為止。
青源一時心里翻江倒海,只覺得一下想通了某個關竅,明白了許多事。
人魔遺骨要小心回收,而咒骨則是珍惜物,染魔者必捕回族內,但處置和醫治往往下落不明……
想到此處,他迅速從腰帶取出一柄雪燕飛刀,放到眼前細看。
這飛刀的材質似金非金,重量頗輕,唯有注入內氣后才會變得沉重……而上面那股縈繞不去的鐵腥氣,現在看來也別有深意。
“原來,骨兵是這個意思?!?p> 青源發呆了一陣,只覺得手里的雪燕飛刀仿佛變沉重了點。
良久后,還是將其收回腰帶,低頭喝起粥來。
“很早以前就聽說過……要想擊退魔怔的敵人,最方便的辦法,就是你變得比他更魔怔……看來,古人誠不欺我?!?p> 既然妖魔骨骼是制作兵器的好材料,那修行有成的人類,自然也同樣。
武道的修行之路,免不了鍛骨易筋。
所以不光是魔物妖類,就算是對人類自己……一旦染魔之后,筋骨異變,自然也都成了好材料。
既是材料,干嘛要浪費?
“也罷,隨他們折騰吧,反正又不是我作孽?!?p> 青源自認不是個道德準則很高很變態的人,自然也不會拿高要求去對別人。
他撓了撓頭,又想起某件事,便放下碗粥。
轉身走到車床前,在下方下的抽屜里摸出一個物件,然后拽過青梅竹馬的一只手,為她戴在了手腕上。
“對了小柔,就這個。”
“來,你的生日禮?!?p> “恭喜恭喜,恭喜成年!”
沒錯,這樣就算糊弄過去了。
“什么???”
朱意柔翻轉了一下手腕,觀察起了這個奇怪手鏈,看起來丑。
從穿越者的角度看,它像個手表。
其表鏈和表盤與前世的機械手表毫無差別,但區別在于,圓形表盤的中央是一個小型指南針,上面還有可折疊豎起的日冕針,這樣便同時有了看時間和辨認方位的功能。
“是個微型的風水羅盤?”
朱意柔仔細翻看了一下,心想哪怕作為個擺件飾品來看,倒也挺精致的,就是賣相土了點。
她很快就發現,這東西構造精細,每一圈的微型圓環都可以自由旋轉挪動……
而指南針的四周,寫滿了好幾圈“東南西北”,“金水木火土”,“生旺墓絕”之類的東西……儼然像是民間騙子,各種風水道士常用的那種羅盤。
當然,其中最重要的一圈,被青源標注成了紅色,上書“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個字。
一個便攜式遁甲羅盤。
“沒錯,我稱它為‘小八門’?!?p> “這東西操作挺復雜的,不過我寫了說明書,你回頭再看?!?p> 青源說著,又翻出了一張疊好的紙,遞給了小柔。
“你不是一直對我的算卦手藝很感興趣,但學起來覺得吃力嘛?”
“所以我就給你做了個快餐易懂好操作的東西。”
“總而言之,需要擇吉和找方位的時候可以參考它,遇事不決走三吉門,絕處求生就走死門……”
聽他這一番談天論地,朱意柔撩撥著汗水黏濕的秀發,又苦笑起來。
“青源啊青源,你不僅懂術數,還懂風水陣法?”
“修行界里下九流的東西,全讓你學了個遍啊?!?p> 她再次左右翻看了一遍這個手表,有點嫌棄它丑,想摘下來……但終究還是沒有。
怎么說也是生辰禮呢。
“既然你有禮物,那我也有回禮……咱們生辰可是同一天?!?p> 朱意柔從口袋里摸了摸,也找出了兩個東西來。
那是兩個小盒子。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其中一個,從中取出一個白森森的物什——
那好像是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而且還帶著一截花莖,截取的末端被切削成了尖,也許是為了插花吧。
是蓮花,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蓮。
它橢圓的形狀和虛外丹頗有類似,但應該只是巧合……
“伸右手,手掌攤平?!?p> 朱意柔一邊檢查著蓮花的狀態,邊向青源說道。
“哦。”
青源不疑有他,便乖乖伸出右手,攤開手掌。
左陰右陽,女取陰,男取陽。
呼……
朱意柔深吸一口氣,口唇微動,像是在默念什么咒語,又單手掐決。
“喂,你到底要干什么……??!”
青源發出慘叫。
只見朱意柔突然發難,舉起這白蓮的莖尖,向他手掌狠狠一戳!
他來不及反應,就被戳中了掌心,鮮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