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留下印象最深的,是央視的一部關于甲午戰爭的紀錄片。
劉公島一戰,地面上炮臺盡失,海上又被日本聯合艦隊封鎖,北洋艦隊腹背受敵。在彈盡糧絕、援軍無望的情況下,水師提督丁汝昌寧死不降,下令炸沉所有艦艇,然后自己吞服鴉片自盡。當日本聯合艦隊司令伊東佑亨得知此消息后,特許將北洋艦隊康濟艦排除在受降艦艇之列,允許其運送這位他頗為敬重的中國海軍將領的靈柩回國。
陸海晨清晰地記得,當時電視屏幕上出現的是黃海的陣陣怒濤,一輪火紅的太陽漸漸升起,背景響起的是男解說員緩緩的語音:“…隨著汽笛聲響起,運送北洋艦隊殉國軍官靈柩的康濟艦緩緩駛離劉公島,日本聯合艦隊所有艦船降半旗,汽笛長鳴,為這位被日本人稱為具有古代豪杰氣概的英雄致哀…”
沒有過分的渲染,沒有夸張的煽情,僅僅是這一句平淡的敘述,已經讓電視機前的陸海晨淚流滿面。丁汝昌的民族氣節讓兇殘的日軍為之震撼和敬仰,他感覺這一幕像極了電視劇《亮劍》中李云龍獨立團騎兵連將士全體陣亡的那幕場景。
面對數倍于己的日軍騎兵聯隊,在“騎兵連,進攻”的鼓舞下,騎兵連一次又一次地沖鋒,戰士一個又一個地倒下,但這絲毫沒有嚇退這群中國軍人。當全連只剩下被砍斷手臂的連長孫德勝時,他沒有逃跑,更沒有投降,而是用盡全力最后一次喊出了“騎兵連,進攻!”這句悲壯的口令,揮舞著馬刀沖向日軍。
這是捍衛中國軍人尊嚴的死亡沖鋒。李云龍說得好:“就是死,也要死在沖鋒的路上!”這種精神讓殺人不眨眼的日軍為之震撼,更讓陸海晨為之震撼。
他暗暗地問自己,如果有一天自己成為了一名軍人,也可以像劇中的騎兵連戰士一樣嗎?
今天,他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他曾聽人說,電視上有好多情節其實都是劇組特意安排出來的,現實中不可能那樣。現實中,很多人僅僅把參軍作為一種出路,或者是作為達成某種個人目的的跳板,并不是將這個職業作為一種理想,電視中的那些熱血情節都是劇組編出來的,現實中很多當差的都是混。這些人還給他列舉出一些關于當差痞子的見聞。
陸海晨認為,這種情況會有,但只是個別現象,誰也不能絕對保證隊伍中不混進一些渣滓。而至于許多當差的看起來并沒有那么高大高尚,甚至有些人看起來痞里痞氣,他認為那是因為沒到表現的時候,一旦到了關鍵的節骨眼,軍人那種獨特的精神自然就會體現出來。
他不由地又想起了他剛入學參加軍訓時同連一班的班長——一名有著八年軍齡的陸軍二級士官。這名老油子平時出口成臟,沒少臭罵過學生,看見校園里的女生還會品頭論足一番,當著學生的面還曾打過手底下的人。整個軍訓,陸海晨對他就沒什么好印象。
但就是軍訓結束的那天,當全連學生將作訓帽興奮地拋向空中慶祝解放的時候,只有一班班長沒有笑。剛才還在和學生嘻嘻哈哈的他突然變得神情嚴肅,告訴大家不要扔帽子,因為那上面有中國人民解放軍軍徽。
也就是這一句話,顛覆了一班班長在陸海晨心中一直以來的當差痞子形象。那種鐫刻在骨子里的對軍隊榮譽的捍衛,讓陸海晨對這位老兵肅然起敬。
在向著理想前進的道路上,這種榮譽感早已在陸海晨的心中生根發芽。經過幾年的日積月累,這種信念已經在他的心中長成一棵參天大樹,他有決心和信心,去捍衛這種信念,捍衛這份榮譽。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這些年來,他只缺一個名分。
而如今,他得到了!
十年讀書無人知,一朝成名天下聞。如果用一個字來形容他現在的心情,那就是——爽!
陸海晨從窗臺上跳下,大踏步地走出了屋子。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一條十七世紀的歐洲戰列艦,已經張起風帆,馬上就要啟航,駛往那廣闊的海洋!
整整一天,陸海晨的嘴就一直沒有合上。走在校園里,樓道里,食堂里,他熱情洋溢地與每一個他認識的人打招呼。四年了,他從來沒有像這樣開心過。陸海晨的表現讓他的同學感到有些詫異,以至于有人懷疑他是不是找到了月薪一萬的工作。
陸海晨打算晚上將這個好消息告訴老爸和老媽,讓他們高興高興。
晚上他回到寢室,屋里的人除了孫旭堯都在,林翰飛、杜輝和李健照例在玩電腦。
陸海晨剛進屋沒多久,只聽杜輝大聲吵吵著:“我去!我們寧北船廠接了兩條自升式海上鉆井平臺!”
林翰飛道:“哎呀,寧北船廠這么狠,都能造海洋平臺了?”
杜輝點頭道:“在現在這種演唱會形勢下,寧北船廠還能不斷地接到訂單,本身就是一種奇跡。現在石油需求這么旺盛,地面上的油田漸漸枯竭,到海上采油肯定是不二之選。發展海工,寧北船廠這一步走得太對了!”
江曉哲道:“海洋平臺的技術含量很高,國內船廠能造海洋平臺的屈指可數。”
杜輝“嗯”了一聲,說道:“早知道哥們兒就該選跟海洋平臺有關的的畢設題目了。咱也學習學習海工的知識,等畢業的時候趁著知識熱乎正好派上用場。”
李健頭也不回地調侃道:“祖國的海工事業就全靠輝輝了!”
陸海晨以一種俯瞰蕓蕓眾生的眼神,坐在上鋪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調侃。
這要是放在前幾天,他肚子里早就窩上火了,但今天就不一樣了。此時的陸海晨,就像電影《指環王》中高貴的精靈領主埃爾隆德一樣,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著正在嘮嗑的這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