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強道：“嗯，07這屆生源確實比04的強，我在招生辦的同學也這么說。但是你如果說04級的學生現在這么差勁，全是因為這個原因，那就太片面了。除了這個，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徐威道：“什么原因？”

　　李自強從抽屜里取出一包龍井，往保溫杯里捏了幾根。那保溫杯亮锃锃的，杯身上鑲嵌著幾個小金字：濱江工程大學建校五十周年紀念。

　　李自強一邊往杯子里倒開水一邊陰陽怪氣道：“聽哥給你們娓娓道來！”

　　徐威白了他一眼道：“熊兒樣！”

　　李自強道：“這個重要原因，就是現在的就業環境。”

　　丁曉蓉不解道：“就業環境和學生好壞有什么關系？”

　　李自強不緊不慢道：“想當年04級剛來的時候，也是天天刻苦學習，有不少人還立志要考研。那個時候，咱們學校船舶專業的學生，就業情況平平淡淡，學生得主動聯系船廠，船廠會要求這個要求那個，好船廠挺難進，待遇也就一個月一千多塊錢。

　　可是沒想到這才兩年的功夫，船舶就業市場就火爆起來。尤其是今年，還沒到招聘季，各個船廠人力資源部的人就紛紛給學院打電話要人，就像提前預訂商品一樣。前段時間他們來學校招聘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看著，那場面，嘖嘖！我感覺那不叫招人，那簡直叫搶人！”

　　徐威道：“是，我聽說了，光廣州船廠一家就招走四十多個，而且即使是這樣，廣州船廠負責招聘的人都沒完成任務。聽說還是學院出面干預，廣州船廠才沒繼續招，要不然它得把半個系的人全弄走！”

　　李自強道：“所以說問題就在這里了。按照往年的情況，學生還會考考四六級，考考國二國三，沒事的時候練個CAD，學個Tribon軟件什么的，都是為了將來好找工作。現在可倒好，不是學生求著用人單位，而是用人單位求著學生。上海那些大船廠還好些，你投簡歷的時候，他還會翻翻你的成績單，還要求你有四級證。至于其他的船廠，呵呵！只要你能畢業，能拿到學位證，直接就跟你簽。至于你大學里有沒有掛過科，過沒過四級，這都無所謂。

　　有的船廠比這還牛逼。04級有好幾個學生，大掛好幾門課，連他們自己都知道自己畢業的時候肯定拿不到學位證。情況好的話，等他們畢業一年以后再回學校補考，考過的話再拿學位證。當時招聘的時候，其中一個學生也去了，我親耳聽到一國有船廠的人力對他說：‘沒關系，你只要保證你畢業一年以后能拿到學位證就行。明年你不是能拿到畢業證嗎？那你先帶著畢業證到我們單位上班，等過一年你再回來拿學位證。’我去！我在船院呆了這么多年，就沒見過船廠這樣招人的！”

　　李自強輕輕吹了吹茶杯口的熱氣，喝了一口茶水道：“所以說，現在好多學生都不怎么學習了，尤其是那些打算就業的學生，平時就是玩。因為成績好不好無所謂，有沒有四級無所謂，有沒有六級更無所謂，反正畢業了船廠搶著要，只要能畢業哪家船廠去不了？”

　　一直沒發話的大二輔導員陳慶偉反駁道：“哎，那可不是，大連的北方船廠沒有四級就是不好使，而且人家還看你大學成績，成績不好照樣不要你。”

　　李自強道：“是，我知道北方船廠要求高。不過我和好幾個學生嘮過，他們明確表態說不想去北方船廠，嫌待遇太低。現在大連的房價那么高，別的船廠給的待遇今年都有提高，可北方船廠還是那樣，一個月兩千四，扣掉五險一金，到手一千八，都沒什么吸引力。”

　　陳慶偉不屑道：“那些學生就是傻。北方船廠，那可是中國船廠的NO.1。在北方船廠工作，發展空間大，能學到很多東西。這伙人凈盯著頭一年的待遇，一點長遠打算都沒有。”

　　李自強道：“小偉啊，話也不能說得這么絕對，只能說是各有各的好處。我好幾個同班同學，現在就在一些比較小的船廠呆著，混得就挺不錯，有幾個都當上部長了。他們呆的那些船廠，以前從來沒有本科生問津，廠里的領導不是大專就是技校畢業的，我那幾個同學去了以后，那是倍受青睞，位置是扶搖直上。相反，當年擠破腦袋進了上海和大連大船廠的那些同學，除了個別幾個起來以外，其余的都還在基層徘徊。廟越大，高僧越多，想往上爬也就越難。”

　　這四個導員中，除了李自強是從船舶學院畢業、學船出身的以外，其余三個都不是——徐威畢業于本校自動化學院，陳慶偉畢業于本校動力與能源學院，而丁曉蓉則畢業于東江大學，學的是財會專業。

　　丁曉蓉問李自強道：“你那幾個沒爬上去的同學，現在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李自強道：“差不多一個月七八千吧，而且單位總時不時地給發福利，什么米面油啦、什么蛋糕卡啦等等。除了工資，他們還總時不時地發錢。他們說，隔上幾天他們的銀行卡里就會多出幾百塊錢來，名曰加班費，而且他們年底還有年終獎。”

　　丁曉蓉道：“唉！你們看看，人家加班還有加班費，咱們加個班啥也沒有。”

　　李自強繼續道：“上周我們寢室老四還給我打電話呢，說他現在跳槽了，去一家監理公司當船東代表去了。”

　　丁曉蓉道：“船東代表是干什么的？”

　　李自強道：“我也不太清楚，聽他那意思，應該是代表航運公司到船廠監督船舶制造的。”

　　丁曉蓉道：“那應該掙得很多吧？”

　　李自強道：“嗯，他跟我說年薪四十萬。就這個他還嫌少，說要不是實在不想在原單位干了，他還想再等等，找家待遇更高的。”

　　坐在椅子上的陳慶偉把身子向后一仰，雙手抱于腦后，長嘆一口氣道：“唉，我現在就挺后悔的。我畢業的時候有一家企業想要我，待遇相當好，可是我沒去，心想留校多好啊，掙得也不少，一天工作輕輕松松，一年還有寒暑兩個大假，慢慢往上熬唄。結果現在，呵呵！待遇我就不提了，提起來傷心。至于輕松？我輕松個屁！天天讓這幫學生折騰得焦頭爛額，白天寫論文搞研究開班會，晚上還得去自習室盯著上自習，組織各種亂七八糟的活動，統計各種沒完沒了的學生信息，一個月才掙那么點錢，連房貸都快還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