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環繞圓桌十多位與會者或凝重、或好奇、或緊張的注視下，尼爾森緩緩地說出了他的猜測。

　　“守護者，或者說守護者們，來自一個更古老、更接近宇宙中心的……能量充沛狂暴的世界里。直到在某一次事件或行動中闖入了一個名為‘扭曲虛空’的惡魔盤據地，并以這片魔窟為跳板和中轉點，才進入到了我們的世界。”

　　“他們那神一般強大的實力，其實來源于他們出身和生長環境。”他攤手向身邊朋友虛虛一指，“而被彌瑟雷爾誤判為‘人造人’的特異身體素質，也來源于更漫長進化歷程所帶來的必然篩選結果。”

　　“至于‘守護這個世界’，誠然，他們此刻正在做的確實是守護這個世界。但如果我結合所抓惡魔俘虜的口供做出的判斷屬實，那么，我們這個世界有記載以來即將面臨的這第一次——有組織成規模的外來入侵，很可能就是正打著‘守護者’招牌的這兩位或更多外來者惹來的麻煩。”他暫停一下，掃視在場所有人后才繼續道，“與其說是守護這個世界，我倒更愿意稱之為：借這個世界的資源來進行自保。”

　　“‘守護者們’十分清楚自身給這個世界帶來了麻煩，因而長久以來都積極維持自身的隱秘性，直到這一次——已故的多斯國王出于我們尚未知曉的原因，對一位來自米德蘭的貴族下達了暗殺指令，殊不知此人恰好是守護者的孩子或眷屬……于是一腳踢上鐵板引來殺身之禍，反倒讓我們這些看戲的意外獲知了守護者的真實身份。”

　　房間里鴉雀無聲，這番言論字數不多信息量卻著實巨大，需要吸收思考的部分遠超其可討論性，所有人都在細細琢磨，直到那位法師協會的前輩率先開口。

　　“整體邏輯上是通的，但大家也不能忘了，正確的猜測一定邏輯通順，邏輯通順的猜測卻不一定正確。”老法師不緊不慢地說道，給忽然陷入凝重焦灼的現場氣氛澆了盆涼水，“同時，還是那個問題：尼爾森，這場會議的主題，不會僅僅是告訴我們你的判斷吧？”

　　“不，這場會議的主題是告知大家到目前為止我收集到的相關情報，個人的總結判斷只是附贈，各位可信可不信。我一直認為：了解真相是所有人與生俱來的正當權利，守護者只發號施令卻從不肯與我們多交流——這往小了說是無言的輕蔑，往大了提則是侵犯我們‘知情’這一重要權利。至于知曉了這些情報和判斷能做什么，我相信，以在座各位的閱歷和才智，一定會有自己的看法的。”

　　“我們目前還什么都不能做。”短暫的片刻后，第二位發言者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也參與了對惡魔間諜的抓捕工作，就到目前為止，正與守護者為敵的那個異界勢力表現出的意識形態和道德傾向顯然處在混亂和邪惡那一邊。不管他們是否是守護者惹來，這群惡棍畢竟是真切威脅到了這個世界，不管我們是否愿意，有一只強有力的大手將這個世界的資源捏合起來對抗外敵，都是我們眼下的最佳選擇。”

　　“對此我表示贊同。”尼爾森點頭接話，“但一群邪惡混亂的惡魔是表現不出我們所看到的有章法和組織性的，再聯系到已抓獲俘虜的口供情報，很顯然，我們正在面對的那個異界勢力，一定是有具備清醒理性和思考能力的中上層的。對此，我的建議是，暫時保持現狀，在完全遵循守護者的一切指令和要求的同時，以具備抵抗能力的姿態、在合適的時間地點用合適的方式秘密接觸對面，看是否能進行溝通并達成某些一致，在確保后路安全后，再考慮陣營變更和站隊選擇之類……你們懂的。”

　　“然后！”頂著重新響起的嗡嗡議論聲，他輕輕敲了敲桌子，以吸引所有人注意，“我必須得提示大家，這不是一場法師協會或人類聯盟的高層會議，而是進化協會的非官方溝通交流會。而擺在我們面前的，是有記載以來人類第一次發現：來自異界卻呈現典型人形、但偏偏有著遠超尋常人類的悠久進化史的高級智慧生命。”

　　真別說，因為在場的人幾乎都有明面身份，聊的話題又太沉重和危險等原因，大家幾乎要忘了這一點了。

　　在這個房間里，他們不是人類精英和統治階層，而是進化協會的會員。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可是前所未見的珍貴觀察和研究對象。守護者們太過強大敏銳不適宜作為目標，但他們的孩子……也許是眷屬，可能沒有這么危險？”

　　“我忽然有個問題，進化樹上兩個不同階段的生命卻呈現出完全一致的形態，這可能嗎？到底是個無法解釋的驚天巧合，還是人類外表只是他們為了融入群體而幻化偽裝出的模樣？”

　　“抓過來解剖一下不就知道了……哈哈，開玩笑的，我還不想死。”

　　“解剖太浪費了，‘進化派’里的繁育分支今天來開會了嗎，把守護者的兒女抓……嗯，騙過來進行配種試試？當然，得小心，不然多斯國王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哪。”

　　……

　　話題從“人類對守護者態度的決策”轉到“人類進化研究”這個本題上后，房間內的氣氛立刻變得輕松和熱烈起來，各個學派和理論的擁護者競相發言，當真是激情洋溢、百花齊放，讓對研究倫理底線很高的彌瑟雷爾都聽得連連皺眉，生出了一絲提前離席的沖動。

　　最終，話題的發起人不得不出面剎車減速，勒住話題。

　　“好了，各位，在開展更多的討論前，我必須得給各位思路的大方向框定一條安全線。”尼爾森畢竟只是會議的發起人，并非在座眾人的領導，能做的也只是好言相勸而非發出指令。他輕輕拍手，喊了幾聲后控制住現場的激情，“我們今天才終于搞清楚守護者的世俗身份，以及得知他有一對不知是親生還是眷屬的兒女。在這種情報完全不充足的狀況下，進行任何不友好的行動都是對自己和大家的不負責任。從各方面的情報和彌瑟雷爾先生以及我個人的親身經歷來看，米德蘭帝都之外是討論守護者話題的安全區，而守護者的兩個孩子也表現出正常人類的思維模式和可溝通性，因此，我在這里認真嚴肅地發起倡議——”

　　“請感興趣的諸位暫且遵循兩條原則。一是再三強調過的——不要直接接觸守護者或進入帝都范圍；二是，以友好姿態接近他們的孩子，就算想進行研究，也優先以結交、邀請等方式，在征得對方同意后以安全方式進行。”他咳嗽一聲，“在經過足夠的觀察和了解，掌握一定的情報并確保能控制局勢，且協會內部溝通達成一致后，再考慮采取進一步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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