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隊的演奏聲漸息,閃光燈投在舞臺中央,第二場戲馬上就要正式開演。
斯捷羅夫緊緊盯著舞臺的入口,希望能快點看到保爾,平時在發電廠里,別說讓這小子給大家表演,就是連一個笑模樣也很少在他臉上看到,至于那個叫冬妮婭的小姑娘,他倒是不怎么在意,雖然她和保爾的關系看起來不一般,但是……怎么說呢,就算說破了天,他們也只是兩個小屁孩罷了。
斯捷羅夫懷著戲謔又傷感的情緒,正替保爾思索他的命運,他不經意的瞥向舞臺,但卻突然大聲笑了出來。
從舞臺入口邊第一個出來的就是保爾,他穿著一身明顯大了一碼的軍服,手里拿著一把道具手槍,步子邁的畏縮卻又自作鎮定,故意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卻不敢轉頭看向觀眾。
這副模樣的保爾實在太過好玩,不僅是斯捷羅夫,連緊跟在保爾身后出場的冬妮婭也險些笑場,她依然穿著禮裙,雖然面對觀眾也有些羞怯,但不知是新奇事物的刺激,還是面前有保爾的身影,她的臉上仍久久掛著微笑。
兩個人一前一后走到舞臺中央,冬妮婭在一塊道具石頭上坐下了,而保爾站在她面前,背對著觀眾,雙手掐著腰,努力地擺出一副軍官的做派,他說:
“安娜,親愛的,你知道我對你一向是有話直說的,但是有個秘密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思前想后,實在覺得這是一種欺騙,對我們的愛也是一種玷污,現在我準備把它告訴你,請你不要生我的氣好嗎?”
“你說吧。”
“我不想再替沙皇賣命了,所以我在一個月之前就加入了布爾什維克政黨,我可以自豪的說我是一個黨員,但為這寶貴事業付出辛苦與血汗的同時,我想起了你,安娜,我親愛的人……”
保爾說到這里突然止住了,緊緊盯著冬妮婭的雙眼,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而冬妮婭也用目光鼓勵著他,同時那目光里也帶著一份期待……
保爾又重新開始說了:
“我親愛的人……我愛你,愛的很深。我希望你也能加入這偉大的陣營,成為無產階級的一份子,和我一起站在紅旗下。”
冬妮婭從石頭上站了起來,慢慢踱步到保爾身后,面向觀眾,說:
“布爾什維克?我從沒聽說過,你不想為沙皇賣命當然可以,只需做一個普通人就好了,為什么又把自己牽扯進新的黨派爭斗呢?那些人打來打去,那就讓他們去打好了,如果戰火真的燃燒到了謝別托夫卡,我可以拜托我父親把你們一家也帶到莫斯科去。”
這時保爾也轉過身來,把右手輕輕搭在冬妮婭的肩膀上,做出一副沮喪的神情。
冬妮婭沉吟片刻,接著又說:
“我對你的愛是毋庸置疑的,保爾,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余生與你一起度過,你為什么不能放棄所謂的政黨,跟我遠走高飛呢?”
冬妮婭感覺保爾突然用手捏了自己的肩膀,這才意識到自己念錯了名字,本來保爾飾演的軍官叫做鮑里斯,她卻念出了保爾的名字,不過她轉念一想,反正觀眾也不知道軍官的名字叫什么,干脆就叫保爾的本名好了,為了提醒保爾,她又補充了一句:
“請你答應我好嗎?保夫魯沙。”
保爾的腦子轉的飛快,一下子就領悟了冬妮婭的意思,于是他沒有糾正冬妮婭,而是接著說:
“原來我也是這么想的,可是你知道嗎?這不是瓜分利益,是為我們最基本的權益做斗爭,大資本家們當然可以躲得遠遠的,可是那些一無所有的人,該向哪里去索取本應屬于自己的權益呢?這不是一時的熱血,而是反抗,砍斷那只早已踩在我們頭上的腳!”
這時,飾演奧托.古諾夫的演員上場了,他一路跑到舞臺中央,氣喘吁吁的抓住冬妮婭的手,想要說話卻累得說不出話來,只得一邊看看保爾,一邊喘著粗氣。
過了一會兒,他才終于大聲說道:
“快跟我走,德國兵馬上就要打進來了!”
緊接著樂隊開始演奏起十分喧鬧的音樂,用隆隆的鼓聲模擬炮聲,預示著德國軍隊的來臨。
這場戲演到這里,第一階段就算完成了,接下來的幾場戲就幾乎沒有冬妮婭和保爾的戲份了,德國兵將打進謝別托夫卡,抓住冬妮婭所飾演的安娜.古諾娃,同時槍殺逃跑的奧托·古諾夫,而保爾所飾演的軍官則代表了布爾什維克政黨,和德國兵正式開戰,經過一番激烈的戰斗,德國兵被打退,最后安娜.古諾娃終于理解了所謂的斗爭,加入了軍官所代表的陣營,成為了一名無產階級戰士。
由于將涉及一些動作較難的場景戲,保爾和冬妮婭的角色將由戲劇團的專業人士扮演,也就是說,他們倆的客串就算是到此為止了。
等保爾到后臺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和冬妮婭又走回觀眾席時,他發覺似乎有什么不對,那些認識他的發電廠工人沒有拿他打趣,都是神情有些憂愁的樣子,就連斯捷羅夫老頭子都顯得有點兒落寞。
保爾并不知道的是,新政黨的政治理念由他這個一窮二白的工人小孩念出來,遠比專業演員念出來給觀眾們的啟示更大,雖然他自己在念那段臺詞的時候,也并不是太理解,可是底下坐著的工人們卻開始琢磨起自己的未來,從這個角度來看,對于劇團來說,讓保爾來客串無疑是個巨大的成功。
今晚最大的壓軸戲就是這第二場新戲,由于冬妮婭已經知道了后面的劇情發展,所以就不是很想再繼續看下去了,何況她實在有些話要對保爾說。
于是冬妮婭要保爾和她一起到劇院外面去,雖然保爾很想把新戲看完,但也還是跟著冬妮婭一起走向劇場外,走向微風燥熱的夏天夜晚了。